她眼睛一閉,腳底下的凳子應聲倒地,再多的痛苦也只是短暫,只要結束人世間最痛苦的等待,一切便解脫了。
目送夫人上路的家僕們,無不在一旁潸然淚下,卻沒有一個人敢哭出聲音,因為他們皆希望夫人能走的平靜、安祥,所以淚水只能往肚子裡吞。
就這樣,他們默默的守著夫人、守著將軍府,直到夜晚再度籠罩整個府第……
第九章
在這寒冰初融的季節中,家家戶戶彷彿重見曙光一般,紛紛走出戶外投向溫暖的朝陽,迎接全新的一年,惟獨將軍府宛如持續籠罩在酷寒的嚴冬之中。
自從將軍府失去女主人之後,哀戚的氣氛已經完全取代了將軍府原先的莊嚴肅穆,眾人悲傷的情緒也逐漸轉為傷心的啜泣聲,從未有一刻間斷過。
而經過一夜徹底的悲傷之後,所有家僕已經慢慢能夠接收夫人撒手人寰的事實,並開始為夫人與將軍的後事做準備。
當日出東方的一刻起,尤嬤立刻依照夫人最後的遺願開始辦事,下令家僕將大廳佈置成奠堂。
沒一會時間,斗大的「奠」字燈籠已經掛滿了所有簷前,靈堂上也擺妥了兩座靈牌,一切都準備就緒,就只差朝廷宣讀將軍的死訊。
尤嬤在換上素衣裝扮後,拿起了三炷香率領家僕們來到夫人的房裡,鼻音濃厚地對床上已經法再展笑顏的夫人,難過的說著:
「夫人,尤嬤已經遵照您的指示,為您佈置了一個簡單的靈堂,並為將軍準備了衣物,您就去找將軍吧,別留戀將軍府了,安心的去吧!」
原本情緒稍稍平靜的家僕們,一聽見尤嬤的話,馬上又淚湧眼眶,鼻酸的低頭啜泣不已。
尤嬤同樣也是紅著眼眶,將三炷香插在香爐上,然後等待良辰吉時—到,便準備將夫人的遺體移動至外面靈堂,然後再親自護送夫人與將軍兩人到他們嚮往的世外桃源——竹園安眠。
這時她在心底也默默的許下了誓言,決定直到自己老的不能動了,都要永遠守著駱府主人,永永遠遠、生生世世。
就當將軍府第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哀慟的氣氛中時,緊閉多日的大門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令所有人騷動起來。
尤嬤回頭望了望院子,院子裡的劉管家也同時好奇地蹙起眉頭。
「我去看看好了,說不定是朝廷派來的消息。」劉管家擦乾眼淚後,站起老邁的身子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府裡的家僕也紛紛拭乾淚水來到前院,同時禁不住好奇而相互對望。
這時門外的人仍是不停的用力拍擊門板,猛烈的力道只差沒把兩扇大門給劈了。
「來了、來了。」劉管家因為訪客的催促,不得不趕緊應道。
不停拍擊門面的人在聽見屋內有人應門後,歇了手,退開幾步,直到劉管家緩緩的將厚重的木門打開,立刻上前走去。
「到底是誰——」劉管家才想抬頭詢問對方的身份同時,馬上因為看見那熱量不過的面孔而當場呆愣住,啞口地問:「將……軍?怎會……您何以回府?」
駱濤氣虛體弱的撫著傷重的胸口,不滿地蹙起濃眉,似乎對家僕的反應有些不悅,「我軍在邊疆大獲全勝,如此光榮的事,為何我不能回府?」
「但是,王護衛在信上明明寫著您已被敵軍……」劉管家想起那天信裡的內容,再看著眼前確實活生生的將軍,渾身不由地打顫。
「沒錯,這途中我確實整點死在戰場上,」駱濤在回想起那生死一瞬間的場面時,仍是心有餘悸,「不過還好我軍有許多明智的戰友,因此才能化險為夷呀!」
「天哪,怎……怎會演變成這樣?」
「還愣在這幹嘛,快點讓我進屋。」駱濤懶得理會劉管家呆滯的反應,一手推開厚重的大門後,便跨進門環視了前院一圈,隨即又將目光放在劉管家臉上。
站在廓道上看狀況的丫環們,一見到將軍昂藏的身影當常是傻了眼,驚呼聲哽在喉頭出不來。
「夫人呢?怎不見夫人出來迎接?」駱濤留意到一旁家僕錯愕的神情,如此驚恐的反應令他蹙眉的回頭問向劉管家,「怎麼?難道你們沒收到我報平安的信箋嗎?」
「啊?信箋?」劉管家此時已經因為害怕而全身顫抖不已,他甚至無法想像,將軍若是知道夫人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後,會是如此瘋狂。
駱濤無謂的揮了揮手,「算了,反正我不在乎那瑣碎的禮節,你只管去告訴夫人,說我已經得到皇上的恩准,得以卸除大將軍的職務,不過為了不引起朝廷文武百官的異議,所以我們只有三天的準備時間離開將軍府。」
「夫人……」劉管家囁嚅的不敢說出整個真相,「夫人她……」
「她怎麼了?」駱濤擰緊劍眉,微慍地板起臉色,「快說啊!」
劉管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是垂喪的低頭下去,抑不住悲傷的開始嗚咽起來。
一旁的丫環一看見劉管家哭泣,不禁又哭成一團,哀傷的情緒宛如會散佈似的,一個傳染一個,直到所有人泣不成聲,駱濤這才注意到情況不對勁。
駱濤回頭看了大夥一眼,眼角餘光驀地瞥見大廳外的前簷上,竟掛著兩個斗大的「奠」字,大廳裡頭更是已經佈置成了靈堂,令他不禁愕然,他上前幾步,抬起微顫的手指指著大廳。
「這是怎麼回事?」他回頭板起怒顏,斥問劉管家,「是誰允許你們把將軍府佈置成這副德性的?」
劉管家一看見將軍發火,馬上害怕的跪在地上發抖,並痛哭失聲,「將軍……」
駱濤看著向來行事穩重的劉管家,如今竟然嗚咽不停的跪在面前,驀地令他產生一種不祥的感覺,回頭再望著大廳上的佈置,難不成……
「龍兒!」
駱濤帶著未癒的傷勢以及惶恐的心情,直直奔向後院,只見所有家僕一見到他,立刻回以錯綜複雜的眼神,他心中那分恐懼愈是佔領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