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野的出現似乎馬上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許多眼尖的人認出他的身份,臆度揣測在眾人間傳開,他頓時成為眾人討論的焦點。
「爸。」挽著拾露來到父親跟前,少野一派從容自在,彷彿周圍的注視耳語都與他無關。
「嗯。怎麼現在才到,客人都已經用完餐了。」樊允開皺起濃眉,略帶不悅地說道。他的嗓聲低沉穩重,聽得出是習於下令的人。
樊允開的容貌方正,身材保持得宜,身上是一套正式的三件式西裝,頭髮梳理得相當整齊,不見一絲白髮。說話之間,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凌人氣勢,完全看不出年紀已屆花甲。
「這位是閔拾露小姐。」少野沒多解釋遲到的原因,只將拾露介紹給父親。
「伯父好。」拾露禮貌性地致意。
「嗯,很漂亮的小姑娘。」樊先開上下打量著抬露,眼神頗富讚許之意。她的五官輪廓深邃,玄黑色的眼眸流轉著楚楚動人的韻致,一襲粉紫色的細肩絲質洋裝,配上淡淡的同色系彩妝,輕易就攫獲眾人的目光。「年紀這麼輕,就想定下來了?」
他對少野問道。
「我不像你。」
「你——」怒氣在樊允開的臉上一閃而逝,眉一揚,眼底已投射出激賞的光芒。
「你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硬,完全沒變。」他揮了揮手。「待會兒別忘了上樓看看你媽。」
「我會的。」少野點點頭,牽著拾露離開。
「少野,為什麼樊媽媽不下樓參加壽宴?」拾露納悶地問。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不是父親明煤正娶的妻子,所以一切正式場合,她都沒有出席的權利。」
拾露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輕歎口氣,在心底暗暗為齊芳君叫屈。
「我去拿點吃的東西,你乖乖在這裡等我,沒問題吧?」不想讓她多傷神,少野體貼地岔開話題。
「嗯。」她笑道。
「喂,等等我!」孟遷忙不迭地追上他,一瞼鬱結。「悶死我了!我最恨出席這種有錢人的聚會了,一群呆瓜談的不是股票基金,就是閒話八卦,枯燥乏味又沒營養,媽的,我非得再狠狠地灌上一杯不可!」
「你不怕待會兒醉得不省人事,正好被某位貴婦人撞見,主動把你扛到廁所扒光衣服蹂躪一番嗎?」少野沒忘記盂遷剛剛開過的玩笑,反過來調侃他。
「你這死小子!非要讓我難堪你才高興是不是?我告訴——」「喲!咱們家最有出息的公子也回來了,真難得!」
語帶譏諷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無禮地打斷盂遷的話。
「大哥、二哥、三哥,好久不見。」聽出是大哥樊伯文的聲音,少野轉過身,極具風度地向迎面而來的三人打招呼。
「我說少野,你就別窩在那個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做什麼鬼醫生了,你一年賺來的錢,只怕當我每個月的零花都還不夠!」二哥樊仲文接著說道。
「是呀,回來台北自己開業多好,老爸的人脈廣,包準每天上門的病患你看都看不完!」
三哥樊叔文不忘參上一腳。「再不然,我在公司隨便安插個襄理給你做做也行,省得你闖不出什麼名堂,在外頭給老爸丟人現眼!」
三人一唱一和一搭腔,活像是事先串好了台詞,言辭之間不留餘地,句句存心貶低少野。
孟遷蹙起兩道濃眉,惡狠狠地喝道:「喂!你們別欺人太——」少野按下他,笑意如故,並沒將他們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受寵若驚。不過,我勸你們還是省點力氣,多關心、關心自己。」
「你這話什麼意思?」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們幾件事。大哥,據我所知,你負責的業務部門比起去年同期足足多了百分之十的虧損,老實說,這個數字實在不怎麼『美觀』。二哥,聽說你手氣一直不太好,最近又輸了六百多萬,要是爸爸知道這件事,你猜他會怎麼做?至於三哥,」少野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盯著冒出氣泡的黃澄液體,揚起嘴角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道:「你用公司資金進場炒作的銀行股,再不當機立斷脫手,恐怕連翻身的機會也沒了。」
三人啞口無言,你看我、我看你,全不自覺地嚇出一身冷汗。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著,怎麼可能!這個遠在鄉下、向來對商場不感興趣的么弟,竟會如此清楚他們的窘境,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就掌握他們三人的弱點。
「我們走!」只有樊叔文還算鎮定,他撂下話,催促早已魂不附作的兩位哥哥。
三人隨即落荒而逃。
「哇塞!真他媽的爽斃了!」盂遷忍不住擊掌大笑。「喂,你這混小子口風未免太緊了吧,居然連我都不知道你還『暗藏』幾招制敵的必殺絕技!」
「我並沒有要威脅他們的意思,只是希望他們懂得適可而止。」少野淡淡地道。
儘管他天性不愛爾虞我詐、你爭我奪,不過,該反擊的時候,他絕不會心軟。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早在赴宴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哼!算了吧,我看他們八成連『適可而止』四個字怎麼寫都不會!」孟遷不屑地嗤了一聲,視線掃過前方時,不經意地發現異狀。「哎呀,看來你的小貓咪遇上麻煩了!」
少野向孟遷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見獨留原地的拾露正被一群女人團團圍住,表情有些無奈。
他快步走了過去。
「說啊你,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霸著少野不放?」一個穿著人時亮麗的女人輕撇嘴角、語帶輕蔑地逼問拾露。
拾露翻了翻白眼,無言以對。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這些女人一個個打扮得美艷成熟,講起話來卻活像要不到糖吃而鬧脾氣的小朋友呢?不過才五分鐘,她們已經重複問過類似的問題八百遍了,居然還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