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一口氣羅列了一大堆東西,他真的是光聽就飽了。
「我還不餓,謝謝你。」
「少吃一點嘛,我都叫人家做了。我現在就去拿給你吃。」永寧不由分說地跑了出去。
裴玄真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裡既是感動又是歉然。
他怎麼可以讓她對他這麼好呢?他們遲早會成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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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裴玄真在宮裡已待了十來日。白天永寧跟著他說說笑笑,晚上就同榻而眠。
永寧公主心地純潔,且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也不懂得避嫌什麼的,夜裡伺候裴玄真睡下,她也就躺在他身旁跟著入睡。
兩人之間雖然不曾發生過什麼暖昧,裴玄真卻覺得不能再如此下去——
萬一被別人發現,在他個人來說是死不足惜,卻對永寧公主的名節有損。她一片好心救了他,他不能對她有所拖累。
「我想我必須離開這裡了。」
一天夜裡,永寧公主剛剛躺下,裴玄真就開口說道。
她驀然睜開眼,一對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睜得老大。
「為什麼?」她直覺地問。
「不為什麼,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吧。」
永寧點點頭,「那倒是。可是你要怎麼離開宮裡呢?」
她佯裝平靜地問,手掌心卻隱隱沁著汗。不知為什麼,當他說要離去的時候,她心中掠過一種異樣的感覺。
「趁著黑夜混出去,不然,只好硬闖。」
「那不成,太危險了!」她側起身子看他。「你不能這樣冒險,現在宮裡戒備森嚴,你很容易被發現的……」
「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何況,紙包不住火。」
永寧默然了。
紙包不住火……是的,她也沒把握能掩護裴玄真多久。
最近她趁著偶爾去向母后請安的時候,稍稍請母后不要再干涉父皇的決策。起初母后只是笑著說她小孩子不懂事、隨口亂說,後來她勸說的次數多了,母后也就有點起疑了。
加上最近皇宮內對於她奇異行徑的傳言四起,如果這些傳言傳入母后耳中,相信事態一定會變得很嚴重。還是趕快讓裴玄真離開吧!
可是,明知道這樣做是為了他好,為什麼心中才稍稍浮起這個念頭,她就會覺得難過呢?
她捨不得他離開嗎?應該是吧……多日以來日夜相處,她已經很習慣有他的存在了,如果他忽然離開了,她一定會很寂寞。
想到這些,永寧的神色不禁顯得頹然。
她慢慢地躺了下來。
可是,如果不讓他走,萬一母后來搜查她的寢官,他就沒命了。她更不希望見到這樣……
永寧拿被子蒙著頭,心中複雜萬分。
「你回去之後,還會記得我嗎?」過了片刻之後,永寧隔著被子問道,嗓音隱隱帶著哭聲。
裴玄真愣了一下——
她為什麼要哭?
「我不會忘記的。」
雖然索昧平生,但她卻待他這麼她,他想忘也忘不了。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永寧躲在被子底下,悄悄拭乾了淚水。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她說。
無論如何,她一定會讓他全身而退。
第四章
過了幾天,嫁到洛陽的宣宜公主特地回來向日前受到刺客驚嚇的母后請安。
宣宜公主在宮中盤桓了數日,因為她和永寧友於甚篤,所以閒來無事也常常過來永寧的寢宮閒聊。
「永寧,我看你最近似乎瘦了一些.是不是遇上什麼煩心的事?」宣宜公主坐在永寧對面喝茶,不經意地提起。
「沒有啊,怎麼會呢?」原本在發呆的永寧聽皇姐這麼說,勉強笑了笑。「我怎麼會有什麼事好煩心的?」
「是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多希望你永遠都是這樣無憂無慮的。」
宣宜公主論著,想到自身,不禁歎了一口氣——
她也曾經不識愁滋味,然而……女人一碰到了愛情,總不得不苦惱。
「皇姐怎麼了?」
「沒事。」宣宜笑著搖搖頭。
她剛才莫名其妙地想起裴玄真,一個她曾經深愛,卻和她擦身而過的男人。
「皇姐大婚之後,駙馬對你好嗎?」永寧關心地問。
「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永寧也希望皇姐永遠幸福。」
「嗯,但可憐自從我出嫁,我們兩姐妹聚少離多,不能像以前那樣常常在一起。這次難得回來幾天,明天又該返程返回洛陽城了。」
「皇姐……」永寧不是現在才知道宣宜公主明天將返回洛陽,但突然之間提起分離之事,她還是不禁紅了眼眶。
「傻丫頭,不要哭,我們還是有見面的時候啊,如果你想我,可以到洛陽來找我,父皇那麼疼你,相信他不會不同意的。」
永寧公主點點頭,心裡想著宣宜公主明就要離開皇宮的事,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她可以這麼做……
「對了,最近我和母后談天,聊及關於你的事,我聽母后的口氣,好像對你有什麼不滿。你最近有哪裡忤逆到母后,惹她不快嗎?」宣宜公主突然提起。
永寧公主見問,便將最近這陣子她和母后意見衝突的情形,源源本本地說出來,只隱瞞了她藏匿裴玄真的事。
宣宜公主一言不發地聽著。
直到永寧說完了,她才正色地說道:「永寧,為姐勸你,別理會這些事。這些朝中的事務,我們管不著;母后她縱有不是,也還輪不到我們這些做子女的人來議論,你明白嗎?以後,別再冒犯母后了,這樣只有對自己不利。」
「永寧知道了。」
宣宜點點頭,「好了,時間晚了,我也該回自己的寢宮。你早點用膳、安歇。」
「好,我送皇姐回去。」
「不勞了。倒是明天為姐要離開長安的時候,你別忘了來替為姐送行,知道嗎?」
「永寧一定會去的。」
宣宜公主憐愛地摸摸永寧的頭,才依依不捨地擺駕回宮。
送走宣宜公主之後,永寧和裴玄真一起用膳。
卓上的萊餚淨是罕見的珍饈,永寧卻顯得食慾不振,手拿銀筷,卻絕少見她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