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晴風的房子屬於別墅型洋房,主屋四周有著相當大的庭院,雖然沒有很刻意地去規畫造景,卻也種了不少珍異的園藝植物。
虜小琬悠閒地在清風及花香中散步,她的狗靜靜的跟著她。
不知有多久沒有這樣自在的感覺了?
從小她就很少和她的父親親近,所以當她知道父親遭遇到不幸的時候,保母哭得很傷心,而她卻不懂得如何難過。
但父親死了之後,她哭了很久。或許心裡的悲愴並不是那麼深,但她真的覺得很哀傷。
她母親過世得早,父親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雖然彼此並不親暱,但父親一走,她就更孤單了。
那時,她哭得淚眼濛濛,睜大了雙眼,卻彷彿什麼也看不見;至少……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高中畢業了,她沒有絲毫感觸;保母哭著說不能再照顧她了,她也不覺得哀傷。生命的意義彷彿隨著父親的離去而消失,一切對她而言都無所謂了。
小黑是她最好的朋友,但牠畢竟僅是一條狗,無法幫助她支撐起生命的無奈。
直到顧晴風將她接過來之後,她才重新找到自己的生活。
她真的很感謝顧晴風的庇護,雖然知道他是受她父親所托,但他肯這樣照顧她,她心裡著實感激。
她常常問自己,她能為顧大哥做些什麼?雖然一直沒有答案,但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想到。而如今這樣平淡而寧靜的生活,她衷心喜歡,也很習慣。
已經遠離了當初失去父親的哀傷,她安於目前的生活。
「小黑,你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吧,對不對?」她摸摸小黑的頭,愉悅的問道。
像回應她的詢問,小黑吐舌連連,彷彿在點頭似的。
虞小琬在庭院裡找到了一叢白玫瑰花,她高興地摘了幾朵,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客廳,專心等待顧晴風回來。
最近她整天除了做一些家務事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等待顧晴風上。
晚上是,白天也是。
她不知道顧晴風幾點會回來,事務繁忙的他回家時間很難預測,也許黃昏,也許深夜。但她總習慣在太陽下山之前就開始等待。
這樣有什麼意義嗎?她也不知道。
然而,她喜歡這般等待的感覺。
她很高興有人可以讓她等待,而且可以等到結果。不像她小時候,常常等待爸爸回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現在,她連等待也不能夠了。
還好,現在還有人能讓她這樣做。
***
顧晴風回到天母的家,已是夜裡十一點多。
他踏進客廳,看了一眼睡在客廳的小女孩,和一條狗;沒說什麼,就逕自走上二樓。
他的腳步聲驚醒了趴在地上睡覺的小黑,小黑抬起頭來看了他一下,嗚咽一聲、便繼續睡覺;虞小琬則是繼續沉睡著,沒有察覺。
等到二樓傳來一陣不悅的呼喚聲之後,她才揉著睡眼自沙發上起身。
「虞小琬……虞小琬!」
剛睡醒的她還分不清楚狀況,只聽到顧晴風在喚她,她連忙跑上二樓,來到顧晴風的所在位置——
書房。
她走到敞開的書房門口,看著裡頭一臉不悅的人,她不禁卻步了。
「怎、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顧晴風俊美的臉上此時明顯帶著一絲不悅,雖然不見得有多麼嚴厲,但卻是虞小琬少見的陌生表情,她不禁心生畏懼。
「什麼事?!我想,應該是由我來問妳,這房間究竟怎麼回事吧?」他盡量以和緩的語氣開口,但一張俊臉卻隱隱含有慍色。
虞小琬望了一眼她今天整理了一下午的房間,不知道顧晴風在不高興些什麼。
她整理得很整齊乾淨啊,有什麼不對嗎?
虞小琬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站在房門不知該說些什麼。
「告訴我,妳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沒什麼啊……我只是……替你整理了一下房間……」她踖踧的回答。
「整理房間?我請妳這麼做了嗎?」顧晴風語氣不善的說。
他的口氣令虞小琬心中一驚。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覺得書房有點亂……所以自作主張幫你整理了一下……」
「也許妳是出於一片好意,但妳知不知道妳的自作主張,打亂了我原有的秩序?」他繼續質問。
顧晴風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跟這個小女孩計較這麼多,他不是不知道她膽小,可能會承受不了他的怒氣;可是他一向討厭別人隨便移動他的東西,這股氣他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
何況現在不跟她說清楚,難保下次她不會再擅動更重要的東西!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虞小琬低垂著頭,氤氳的水氣已在眼中醞釀。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不過想幫他的書房整理得整齊一點,想不到他會這樣生氣……
「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妳就擅自進入我工作的地方,還隨便移動了我的東西,妳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不禮貌嗎?」顧晴風正色的說,口氣雖不見得有多嚴厲,卻已訓得虞小琬抬不起頭來。
「這次就算了,可是,我不希望下次再見到這種情況,妳明白嗎?」
從小到大從沒讓人這樣嚴正的告誡過,虞小琬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不由得將頭垂得更低了,眼裡的淚水也順勢滑了下來。
顧晴風見她如此,心裡的氣不覺消了大半。
他看了她一會兒,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妳可以離開了。」
虞小琬乖乖地轉身離開。
「妳要如何以我的妻子自居,我不管妳;但我希望,妳別干涉我的生活。」顧晴風望著她的背影,補充說道。
他的措辭很客氣,口氣也還算和婉,但言下之意,卻是殘酷而尖銳的。
虞小琬心中一震,靜靜地離開。
這天夜裡,虞小琬早早就回房睡了,沒有再到書房陪顧晴風。
顧晴風第一次發覺自己一個人的落寞。
半夜三點,他回到寢室,彷彿還聽到殘留在黑暗中的低微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