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除了沅青之外,眾人臉上皆是訝然。
「好小子,可真會裝。」馮延年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也只有精明的人才能偽裝得如此天衣無縫,瞞過眾人耳目。」他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文聲只是苦笑:「我先回房換件衣服收拾一下。」他道,立刻轉身出門走了。
沅青僵硬地微笑,低垂的頭顱只是無神地看著緊紋的雙手。毫不覺眾人已離開了房間,紛亂的腦子只有震撼。
她的肚子裡有小孩了,是大少爺的孩子,她要當娘了,她該高興的。
可是她要怎麼辦呢?她又不免滿腹愁苦。
她的這個孩子可是個私生子,而大少爺又好像不要這個孩子似的。而她,卻又是大少爺所鄙夷的人。
天哪,她要怎麼辦?
「沅青,」一直待在床邊的馮雲擔心地叫出聲,「你這樣什麼話都不說的,已經好久了。求求你,至少說句話吧!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罵我呀,不要什麼都不說的。」
沅青仍然沒有反應。
馮雲忍不住伸出雙手握出她的肩膀輕輕地搖晃:「說話呀,不要當啞巴。恨我,就罵我呀……」
良久,沅青終於有了些微的反應。只見她極緩慢地抬起頭來,臉上仍是那副一成不變的微笑。看得馮雲更覺心驚。
「別笑了。」馮雲驚駭地叫道,「你打我、罵我,都隨你。求你,不要再笑了。」
「大少爺,」沅青的笑容卻綻放得更燦爛,「你怎麼還在這裡哩?你應該去找你妹妹呀,要不然小姐嬌貴的身軀若發生任何意外,你可會心疼一輩子的哦!」還伴隨著咯咯輕笑聲。
「別這樣。」馮雲吼得更大聲,「你若有什麼怨恨,你就發洩出來呀!是我害你懷孕的,倘若你不喜歡,我們可以拿掉,反正以後日子還長……」
拿掉!沅青混沌的意識只聽到這兩個字。
滿臉的笑意瞬間毀滅,蒼白地冰冷迅速地佔據在她臉上。她陡然推開馮雲放在肩上的那雙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裡邊靠。晶黑的雙眸射出來的全是冰冷的恨意。
「沅青……」馮雲疑惑地叫道,不明白她的態度何以三百六十度轉變。
「你走。」她尖聲對他叫嚷,抖顫的手筆直指向房門,「出去做你應做的事,不要待在這煩我這卑賤的人。出去!」她高聲地強調。
「不,你聽我說,你並不卑賤……」
「我不要聽。」沅青摀住耳朵大叫,聲音甚至掩過馮雲急切的解釋,「我不要聽,你走,你走……」
「不!你聽我說。」馮雲更是撲上床去強要扯開那摀住雙耳的玉手。這一次,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講出真心話,不再讓以往的猶豫、懦弱耽誤了他的行動,苦了他,也害沅青傷心。
「你放開我。」她叫著,試圖掙脫他鉗制的雙手。
「你聽我說。」馮雲壓著她再次強調,「我知道我很笨,我不該說你卑賤,不該誤會你跟司徒文聲的兄妹之情,更不該罵你是妓女。我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你知道我……我……呢……喜……喜歡你。從我在迎香閣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他鼓起勇氣一古腦說完。
「你說完了嗎?可以放開我了吧?」她冷冷地問道,對於他好不容易出口的告白則是一句也不信。腦子裡偏執的部分一直尖叫著要他消失。
馮雲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放開了她,讓她坐了起來。
「出去,馬上給我出去。」她立刻又嚷,「如果你不出去,我就當場自盡在你面前。」她威脅,一點也看不出使假的樣子。
「沅青……」馮雲痛苦地低喚。
「去找你妹妹,不要煩我。」 她森冷的眼珠裡散放著怨恨。
馮雲低歎口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為什麼她聽了他的真心話後,態度卻變都不變?難道,壓根兒她根本不在乎他?
這想法讓他更沮喪。
「好,我走。」他無奈地妥協,「可是你要答應我好好的待在這兒休息,等我回來。」他要求。
沅青遲疑了半晌,終於頷首:「我答應,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馮雲聽了還算滿意地點頭:「好,等我把湘雲找回來後,我們再談。」接著,他依依不捨地出門。
床上的沉青瞪著再度合上的房門,嘴角竟擠出一個苦笑,是如此淒涼、哀楚的苦。
她既非君子亦非大丈夫,這承諾,她又何必遵守?
33
「聽說你要到京城去,是嗎?」風采玲著急地問著手腳不停歇的兒子。
「不一定啦,如果在半路上追到湘雲,那我就不必到北京了。」
「如果追到了北京,你是不是可能追進宮去?」她更著急了。
文聲謹慎地看了娘親一眼,而後無所謂地聳肩:「如果必須的話。」繼續著他的收拾。
「不。」風采玲低呼,一把扳過兒子粗壯的身子面對她,「答應我千萬不要進宮去。」 她近乎哀求地看著他。
「怎麼了,采玲?」 司徒青城卻在此時進門。
好像見到救星似的,她立刻拉住他求道:「青城,你趕快阻止文聲進宮呀!」說著說著,都快哭了。
司徒青城心疼地擁著愛妻,雙眼卻詢問地看向兒子。
文聲聳聳肩:「如果湘雲被擄進宮去,我自然也得追進去。」
「不。」風采玲近乎淒厲地叫道,「你不能進宮,千萬不能去呀!」。如果文聲進了宮,見到了他,那麼那段掩藏二十多年的醜事難保不會曝光,到時文聲……還會是她兒子嗎?
彷彿明白妻子的恐懼似的,司徒青城也跟著功進:「如果湘雲真的進宮了,那也是她的命,你也不該強追進宮。」意思是寧願犧牲湘雲也不願兒子進宮冒險。
這話聽得文聲無名火熊熊怒熾。他不笨,當然猜得到爹娘真正擔心的事,但因此而棄湘雲於不顧,實在太過分了:「我絕不會任往事再重演一次。」他冷冷道,開口才猛然驚覺自己太過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