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差點翻白眼,但還是再重複吟一次。
湘雲偏著頭,想了想,隨即拿著筆很慢很慢地寫道:「豬叫淒厲正好死,血色鮮紅不希奇。」寫完,還誇張地吐了口氣,彷彿她是絞盡腦汁才想出來似的。
乾隆的眉頭皺得老緊,非常厭惡地瞪著白紙上的黑字,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醜的字,不但寫得抖抖顫顫,還歪七扭八,甚至模糊難辨。
更慘的是她的詩意……喔……真是低俗粗鄙,竟講豬。
但內務府的人及那個叫袁什麼振的總督卻極力推崇她是個才高貌佳的才女。
她真的是個才女?
但她的文采……唉,算了,看她雖然蒼白憔悴了些,但至少還算漂亮,或許她在其他方面會比較強吧?
否則那些內務府的人及那個總督都該殺。
「算了,我們彈琴吟詩吧!」說完,就逕自走到琴案後坐下,接著一陣悠揚美妙的琴聲響起。
湘雲隱藏心頭對這琴聲的陶醉,並故作姿態地清了清喉嚨,扯直了嗓門大聲唱:「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思故鄉。」
乾隆嚇得早停了撫琴,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著她。
老實說,她的聲音很好聽,只是……只是……
「誰教你吟這首詩的?」他困難地問。
湘雲忍住狂笑的衝動,蓄意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微笑。「是我娘教我的,很好聽吧?我娘以前都會唱這首歌哄我睡呢!」說得童音十足。
老天,她竟唱安眠曲。乾隆閉上眼,忍住大聲臭罵的衝動。
不過,說正格,她那個哪叫「安」眠曲,簡直叫「斷」眠曲。瞬間,他的希望毀得差不多了。
「好吧!」他歎了口氣,「你來彈首曲聽聽吧?」他仍不死心。
湘雲馬上順從地點頭,僵硬著身子小步地走過去坐下。撥了撥琴弦……不禁暗自讚道:真是好琴。
隨即十指舞動,琴音如行雲流水洩出,只是亂得一無章法,而巨聲音大得如千軍萬馬奔騰——她的指力太大了。
不消一會兒……「鏘!」……琴弦斷了一條。
「哇!線斷成兩截了。」她卻驚呼。
線?兩截?
乾隆簡直再也無法忍受了,立時拍案怒吼:「你這算哪門子才女,簡直粗鄙得可怕。」
湘雲立時裝出一臉無辜,並且囁嚅地道:「可是大家真的都叫我『財女』,全城的人哪個不羨慕我財產萬貫。」
財女?
乾隆頓時恍然大悟,該死的內務府,該死的總督,他要的是「才女」可不是「財女」呀!
「該殺,都該殺。」他咬牙喃喃道。
湘雲擔心地看著乾隆怒髮衝冠。她死,是沒關係,反正留在岳陽與司徒文聲當叔嫂也是生不如死,但她怕,怕她的裝傻會害苦了些「無辜」 的人。
「太上皇,皇上求見。」一名太監跪在房外的地上。
來得正好,他一定要皇兒嚴懲那些笨頭笨腦的混蛋。
「請他進來。」他沉穩地命道。
不消一會兒。
「太上皇,」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熟悉且急切的男音,「您沒讓馮湘雲陪侍吧?」他著急地問。
湘雲陡然一驚,皇上聽起來好像是趕來救她似的?禁不住好奇,她微微抬頭一瞥……
司徒文聲,皇上竟是司徒文聲!她差點尖叫。
文聲在斗篷下暗暗地打量著湘雲蒼白的臉龐,禁不住滿胸疼痛,天,她變得好憔悴、好瘦弱。
不忍地,他臉一偏,看到了桌上白紙上的黑字,笑意在嘴角展現。
「皇兒,你一定要嚴懲內務府及那個湖廣總督。」乾隆兀自說自己的,才不管馮湘雲是什麼鬼。
「太上皇,這很重要,您到底有沒有讓馮湘雲陪宿?」嘉慶帝更形著急。
乾隆這才按下所有不滿,說道:「你跟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嗎?幹嘛那麼著急?」
「跟他沒關係,湘雲是我老婆。」 文聲終於開口,聲音冷冷地。
湘雲呆住了,這聲音竟和那個「皇上」相似,但語調中多了份豪放。他又是誰?竟稱她為老婆,他……該不會是……
「你又是誰?」乾隆狐疑地注視著他。
「父皇,答案絕對出乎您的意料。」嘉慶帝興奮地告訴乾隆,雙手出奇不意地扯下斗篷。
露出的是文聲冷硬的臉龐帶著灼灼目光狠狠地迎視乾隆。
湘雲與乾隆同時驚駭地倒抽一口氣。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乾隆下意識地劈頭就問,只有驚愕沒有欣喜,更沒有瞭然的跡象。
「這都拜你所賜。」文聲冷冷地嘲諷。
「你是什麼意思?」乾隆皺眉,十分不悅於他不恭敬的態度。
「父皇,您忘了嗎?他是您遺留在民間的皇弟呀!」嘉慶帝著急地提醒。
「什麼?」 乾隆低呼,一瞬不瞬地瞪著眼前這位「新皇兒」。
文聲不搭理他,逕直越過他走向湘雲,然後輕輕扶起了她:「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憐愛地說。
一股暖流迅速滑進她震撼的心扉,滋潤了蒼白的面頰,也為失神的雙眼帶來光彩。是的,沒錯,他就是她的司徒文聲。他來救她了,一陣狂喜迅速湧上心頭。
但,他又怎麼會是乾隆的皇兒呢?
「那……那你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字?」乾隆困難地問道。
「我叫風大牛,今年二十四。」 他淡淡地說,不意外地看到湘雲訝異的表清,隨即淘氣地向她眨眨眼,相信聰明如她是不難猜到他的用意。
不過,所幸他是背朝著嘉慶帝和乾隆,否則還怕他們不起疑。
乾隆回憶著二十五年前……是他最後一次南巡,那時候……風大牛?啊,那時候他曾強行臨幸一個名叫風采玲的才女,眼前的這位該不會是那時候留下的吧?
「你……你母親叫什麼名字?」乾隆沙啞地問。
文聲嚴厲地看向乾隆熱切的臉龐,冷硬地說:「風采玲。」
果然是那位才華洋溢的風采玲,他還記得她可人的容貌,令人傾心的才藝,他也記得曾向她允諾必定接她進宮,奈何她的福薄,生為漢人是與妃嬪無緣,再加上皇太后大力反對,使他不得不打消念頭。為此他還懊惱了個把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