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真的。」
「那我們不需要爹囉?」
「你爹已經死了,有娘在就夠了。」
「沒有爹在……你不會被人欺負嗎?」
青娘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次又是誰教你的?」
「孔子說的。」望兒胡扯的應。
「哪一句?你將原文背給我聽。」顯然並不相信。
「背給你聽,你也不知道,因為你又沒讀過。」望兒口氣挺得意的。
「你……真是人小鬼大。」青娘低斥。
「娘,真的沒人欺負過你嗎?」望兒不死心的又問。
「沒有。」青娘答得又快又乾脆。
但床底下的馮雲並不相信,他知道他所認識的沅青是個不會埋怨叫苦,只會逆來順受的女人。她如今這麼說,無非是想讓孩子安心罷了。
想起她離開之後所可能遭遇的苦難,他就心痛溢滿胸臆,再也忍不住了──冷不防的伸出右手,他朝她纖細的腳踝抓去。
「啊!」青娘嚇得放聲尖叫,然後咚地一聲坐倒在地。
青娘眼光下意識的往床下瞄,藉著微弱燭光,她又見到那熟悉的臉龐──是馮雲,那個早該離去的冤家。
震驚與不信迅速掩去,衝勁更猛而出的是憤怒。
「卑鄙。」她不屑的啐道,踢開他的手。
「大叔,你怎麼還在?」望兒則有趣的蹲下身,好玩的看他慢慢爬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江姥姥警戒的跑進來,手上赫然拿了把亮亮的菜刀。
「下流。」青娘又罵。
所有激奮的心情,隨著這兩句爛罵而減褪了。雖然她的反應實屬情有可原,但他仍無法泰然接受。
慢條斯理的從床下探出身後,他沉靜的問,「為什麼躲我?」
「原來是你這小子。」江姥姥看清了是誰後,膽子立刻變大了,毫不猶豫的上前拉住他,使勁的將他拖出床下。
馮雲也不反抗,反正他無力反抗,「姥姥,你贏得並不公平。」
「所以你就使騙?」江姥姥氣呼呼的拿著菜刀在他面前揮呀揮的。
「姥姥小心,殺人可是要坐牢的。」望兒擔心的提醒,但擔心的對象卻不是馮雲。
青娘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緊抿的雙唇固執的不洩露任何情緒。
「而你卻故意瞞我他們母子的事?」馮雲也控訴回去。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江姥姥凶狠的逼近他,「當年,是你無情無義。」
馮雲卻把頭偏向青娘,「當年,是你不給我任何機會。」眼中有著指責。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望兒不解的看著他們。
青娘卻因他的聲音而全身一震,「望兒,出去。」她厲聲命令,決定讓兒子遠離這些惱人的陳年往事。
「可是……」望兒明顯不服。
「去張大叔那兒,我待會兒再去接你。」青娘的口氣更嚴峻。
「但,娘,我想……」
「望兒乖,聽你娘的話。」江姥姥也加入了陣容。
為什麼要支開望兒?馮雲看著眼前的形勢,猜到唯一可能的原因是──不想讓望兒知道他的親爹就是他。
他們的企圖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望兒是他的,沅青也是他的。他暗下了個決定。
「大叔?」望兒求助的看看你馮雲,無言的要求他幫他留下。
「你去吧!我想想先跟你娘談談。」
沒人支援他,看來是不可能待下去了。「好嘛!」他嘟著嘴,妥協的轉身離開。
直到從房間的窗戶向外望,可以看見望兒走到屋外的小徑上後,馮雲這才出聲,他遲早會認祖歸宗。」
青娘忿恨的緊握著拳頭,「你是想要逼死我嗎?」
「我是他爹。」馮雲肯定的說明,但虛弱的身體卻促使他找了張椅子坐下。
「我不許你傷害他們。」江姥姥走到他面前狠狠的警告,還不時晃著菜刀加強聲勢,「否則我會殺了你。」
「我不會傷害他們的,」馮雲冷靜的說,「我是來接他們回府,一家人應該住在一起。」
青娘冷笑,「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們!納我為妾?當眾聲明望兒是你跟我這卑賤女子生的野種嗎?」
憤怒迅速竄了土來,「當初你若不離開,此刻你早是我馮某人的妻子。」他大聲指控。
「妻子?」青娘淒厲一笑,眸中有淚光打轉,「我配嗎?」
「我不在乎這個。」他低吼。
「你當初怎麼不說?」江姥姥不滿的提醒。
「你說我是妓女。」青娘更是冷酷的強調。
「我錯了,行不行?」馮雲站了起來,「那時,我年輕、魯莽,做錯也說錯了很多,但現在不一樣了。」
「那又怎麼樣?」青娘迎向他,「我覺得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殘忍情。」淚水淌了下來。
「你……」氣極了的馮雲邁步向她,「好,很好,我就如你所願。」
「你想要幹什麼?」江姥姥警戒的擋在青娘面前。
「無論如何,你跟望兒都得跟我回岳陽,即使得用強的。」他強調。
青娘臉色刷的變白,恐懼在臉上顯現。
「我現在就殺了你。」江姥姥威脅的舉刀向他。
「這樣最省事了,反正沒幾個人知道我在這裡,你大可將我棄屍荒野。」他冷冷的瞥她一眼,「只要你下得了手的話。」他酷酷的補充。
「你……」江姥姥氣死了,但卻遲遲無法將顫抖的手揮下去。
「姥姥,算了。」青娘拿下她手上的菜刀擱在床上,「何苦為他這種人污了雙手。」
「可是,青娘你……」
「你改名了?」馮雲挑眉道。
青娘苦笑,「我怕宋沅青這名字太響亮,會有太多人爭著當我的入幕之賓。」他自嘲道。
「有嗎?」
「什麼?」
「除了我以外,你還有其他男人嗎?」
「馮雲了你……」江姥姥氣極。
青娘推開江姥姥,挺身站在他面前,「有,你只不過是好幾百個人中的一個。」
她對他嫣然一笑,這笑……好費力。
馮雲臉色變青,不知是否該相信,或許她只是在說氣話,也或許她真的耐不住漫漫六年的寂寞時光。
「那你最好向他們說再見,因為以後,你只屬於我。」他傲慢的宣佈,決定不管她曾經如何,重要的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