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然耳,始作俑者在這些天當中,早被他給罵到狗血淋頭、自尊全無。
她也不明白啊,看別人做好像都很容易,為什麼一交到她手上就是會出問題?
發現前頭的騷動,耿凡羿連歎息都省了,習以為常的走過去。
「抱歉,請問——」一看到桌面上打翻的海鮮拉麵,以及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杜若嫦,他什麼都用不著問了,直接說:「不好意思,是我們的疏失……」
「小心一點嘛!這是熱湯耶,要不是我閃得快,燙傷了怎麼辦?」客人不悅地抱怨。
「真的萬分抱歉,我現在就幫您換個座位,今天的餐點免費招待,可以嗎?」
「這樣還差不多。」客人稍稍息了怒。
「請跟我來。」將客人帶往另一處安置,回頭見她還在發怔,他沒好氣地說:「不累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
她無話可駁,沉默地整理殘局,等著他訓人。
但是一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沉默著,她忍不住以眼角偷覷他,正巧對上他無言凝視的眼神,她趕緊心虛地垂下頭,目不斜視。
然而,這回他只是淡淡地歎了口氣。「你不會放棄的,對不對?」
果然,她用力搖頭。「我會努力改進的,你可以罵我,但是不能逼我放棄。」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收拾好餐桌,他認命地丟下一句。「我早晚會被你整死!」
她呆立原地,忍住自尊受創的感覺。
「發什麼呆?還不快過來,我快忙死了!這是五桌客人點的餐,要再出差錯,你自己看著辦!」
「不會的,我這次會很小心、很小心。」她急忙保證。
「嗯哼!」最好是如此。但問題是,這句話他都聽到不要聽了,而她呢?擔保歸擔保,禍還不是照闖,他對她的承諾早就不具信心了。
八點之後,過了用餐時間,店裡只剩兩、三個客人,她趁著較為清閒的空檔,躲進休息室,盯著燙傷的手,偷偷掉淚。
挫折感好重!她覺得自己好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還給他帶來一堆困擾……
總在她又闖了禍時,他訓完話,免不了都會追加一句:「算了吧,這種事不是你做得來的,何必勉強呢?還是乖乖回去當你的大小姐吧!」
難道,真的就像耿凡羿說的,她只適合當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不想被他看扁,可事實上,她愈是不服輸,就愈是證明了他的話……
怎麼辦?真的要放棄,別再連累他了嗎?可是,她多麼的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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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前,耿凡羿做完最後的整理工作,將待洗的碗盤收進廚房,準備離去時,廚師老張順口問了句:「你又罵小嫦了?」
耿凡羿淡挑了下眉。「她哪天不捅樓子就不會被我罵。」
那可難了。老張瞭解地笑出聲。「難怪剛才看她躲在休息室裡哭。」
耿凡羿動作一頓,洗淨雙手,關掉水龍頭,不發一語。
老張看在眼裡,以過來人的姿態拍拍他的肩。「我說凡羿,再怎麼說,人家小姐為你吃苦受累,無怨無悔的,你別老對她那麼凶。」
「那又關我什麼事了?」他才是那個受盡冤枉罪、被操得半死的人吧?
「還說不關你的事,你當我們都沒眼睛,看不出來嗎?人家根本是為你而來的,她那股子高尚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出身,瞧她那雙白淨細嫩的小手,肯定一輩子沒沾過家務,難得人家千金大小姐肯拉下身段,掃地、擦桌、端菜樣樣來,可見她有多喜歡你——」
「那我拜託她少喜歡我一點,我會相當感謝她的仁慈!」這種喜歡,只會害他短壽十年,他消受不起!
老張同情地悶笑。「我瞭解、我瞭解!但是凡羿,男子漢大丈夫,心眼別那麼小,就算她做得不夠好,那心意也夠讓人感動的啦,不然你以為老闆娘幹麼要留這種只會砸了她的店的員工?你都不曉得,她在背後偷偷看著你的眼神有多可憐、多心碎,讓人看了都不忍心。」
耿凡羿口氣生硬,淡哼。「我早就不只一次勸她安安分分回去當她的大小姐,她不聽,偏要自找苦吃,我有什麼辦法?」
老張挫敗地歎氣。「耿凡羿,你真沒感情。」人家小姑娘為他犧牲奉獻到這樣了,連旁人看了都感動,當事人反而無動於衷,他的心是鐵打的嗎?
「我本來就沒感情,那不是今天才有的事。」耿凡羿面無表情,冷漠地說完,逕自往外走。
老張被他嘔到,吼出聲來。「耿凡羿!人家小嫦到底哪一點讓你不滿意啊!家世好、教養好、有禮貌、人又甜、長得更是漂亮到沒得嫌——」
「既是如此,她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又何必非我不可?」平靜說完,沒再回頭,留下身後的老張,楞了個十足。
啊?原來他不是無動於衷,而是——不敢接受?
耿凡羿走出廚房,向老闆娘交代了一聲,離去之前,看了眼休息室緊閉的門,思忖了近一分鐘,還是走了過去,旋動相隔的門把。
「呀!」裡頭的杜若嫦一驚,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需要幫忙嗎?我現在就出去——」一條藥膏迎面拋來,堵了她的話。
她險險接住被扔到胸前的藥膏,錯愕地看他。「這——」
「抹上,對燙傷有效。」
他——有留意到她燙傷了手,還給她藥?
與其說驚喜,其實意外的成分較多,慢慢消化完這道訊息,連忙喊住他。「你要下班了嗎?」
「我去哪裡還用向你報備嗎?」
笑意,僵在關上的門板中。怎會以為,一條藥膏就代表什麼呢?他——還是沒變,看著她的眼神,永遠是一片清冷,她真的不曉得,要到什麼時候,那雙冷瞳才映得上她的身影——
盯著手中的藥膏,她歎了口氣,抹好藥,打起精神走出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