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瞭解地頷首,「哦一原來你說了這麼一大段,就是嫌我飄得太快了啊?好,好,我會注意點。有時候我還真忘了你是一個干凡的肉身呢!」
季小揚丟給老鬼王爺一個「你是白癡」的白眼,「忘了?我哪裡不像人啦?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真是過世的老王爺嗎?你的個性跟他們口中說的一點也不像嘛!」
「哦?哪裡不一樣?你都聽到些什麼?」老鬼王爺對自個兒在人間的評價倒是挺好奇的。
季小揚轉了轉眼珠子,試著回想廚房的大娘對她說過的話,「唔……大娘說你是個很嚴肅的人,不苟言笑,每次都板著臉對下人發號司令,她從來沒見你笑過,就很像……就很像你兒子現在對下人那樣。大娘還說你兒子現在會變得跟你一樣不近人情,很可能是你附身在他的身上了。」
「怎麼會呢?」老鬼王爺苦笑,「你不就看到我就在這裡同你說話嗎?我怎麼可能會附身在睿兒的身上?」
「對啊!這點我也知道,可是我不能跟大娘講我看得到你,這樣連大娘也會把我當成瘋子的。」季小揚附和地說道,「可是不像啊!我覺得你的個性瘋瘋癩癱的,哪裡像大娘口中講的那個樣子?」
「我瘋瘋癲癲?」老鬼訝異地指著自個兒的鼻子,「我哪裡可以稱為」瘋瘋癲癲「?太侮辱我了。我只是死了以後把生前看不破的俗事給想開了,人也變得隨和了點,怎麼可以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是」瘋瘋癲癲「?
「哎呀,人生在世也不過就是那短短的幾十年,快樂地過和痛苦地過,還不是一樣的人生?」可惜當我參透這一點已經太晚了,當人的時候沒有一天快樂過,當然當鬼的時候就不用再這麼執迷不悟了。「
季小揚很高興又找到了個想法跟自己很相近的「鬼」,「是啊!老鬼王爺,我散心散夠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可是我們還沒到呢!」
「我出來已經一個時辰了,再不回去我怕今天的活兒做不完。」季小揚想起自己下午的柴還沒砍。
老鬼王爺望了望季小揚一臉擔憂的神色,看來小季兒還當真很怕睿兒呢!他不禁笑道。「唉,放心。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必砍柴啦!」
「什麼意思?」季小揚聽得滿頭霧水。
「反正你跟我走就對啦!」老鬼王爺不願多說,轉身又往山上瓢去。
季小揚瞧著老鬼王爺又像之前的速度飄走了,不由得只好加快了腳步追上他。什麼嘛!不是叫他飄慢一點嗎?這種速度也能叫作慢?真是老糊塗!
季小揚—面埋怨著,一面使勁地跟著老鬼王爺跑。
但是當她跟著老鬼王爺跑到—片全是白色的花林時,她腦裡所有的埋怨與不快全被那片純淨的花林給趕跑了。
老鬼王爺站在潔白得不可思議的李樹林中對著季小揚微笑,聲音中有著滿滿的自豪,「哪!小季兒,這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你覺得如何?」
季小揚目瞪口呆地瞧著四周環繞著她的李花林,真不敢相信自己到了這麼一個像是仙境的地方。她靈活的舌頭全打結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二月天裡的李花燦爛地綻放枝頭,隨著涼爽的輕風輕盈地搖擺著,抖落了雪白的花瓣,正墜落在季小揚的身上。
季小揚伸出手來接住一片片抖落下來的花瓣,花瓣中暗含著香氣,似乎是在歡迎她的到來。
「小季兒。」老鬼王爺瞧季小揚出了神,不禁泛開了和藹的笑容。
季小揚沒聽見老鬼王爺在叫她,她像沒了魂似地走到一棵李樹旁,伸手觸摸著粗糙的樹皮,接著她聽見了李樹在向她問好,還稱呼她為「前輩」。
她望著李樹枝頭上新長出的嫩芽,不由自主地淚盈滿眶,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感到安全?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像是回到家的感覺呢?
四周的李樹像是群呼般地掃起—陣花雨,緊密地撫過季小揚瘦小的身子,安撫著她不再掉淚。
老鬼王爺瞧見季小揚掉眼淚倒是嚇了一大跳,一面喃喃自語地自責。「早知道你這麼悲景傷秋,我就不帶你來這裡瞧瞧這些李樹了。你這麼做實在令我傷心,這是我最引以為豪的李樹園耶!」
季小揚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回頭對老鬼王爺笑著,「不,我是太感動了。老鬼王爺,真是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真的很感激。這裡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色了。」
「你喜歡就好。」老鬼王爺。吁了—口氣,「我得先走一步啦!還有些事等著我去處理呢!你就在這裡多待些時候,愛待多久就待多久,不用管王府裡的那些粗活做了沒有。等到你心裡的煩心事全想開了之後,你再回去吧!」
「你不陪我?」季小揚有些驚訝這個平時最喜歡纏著她不放的老鬼王爺,居然說他有事要先走一步?「那我怎麼回去?這山這麼大,我會迷路的。」
「放心,到時候你就會走得回去啦!再說,我又不像你這個人這麼天賦異稟,連那些木頭都能跟你說話,要我這個老鬼聽不懂你和它們在說些什麼地枯坐在那兒,我還不如去辦點正經事來得要緊。我走啦!」老鬼王爺說完後就一溜煙地不見了,留下季小揚一個人在樹林中。
李樹輕搖了搖,又落下了一陣的花雨。季小揚回過身來望著它們,不禁笑了,「不知怎地,我覺得你們好有親切感哦!覺得你們像是我的親姊妹一般。」
李花林裡低低地傳過樹梢擦動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陣陣的笑聲似地。
「我是?」季小揚對於其中一棵李樹的回答感到有些好笑,「我是人哪!怎麼會是你們的前輩呢?」
李樹又落下—些花花瓣。
「我跟你們的氣息相近?」季小揚實在聽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也許是你們的錯覺吧!」
李樹們都不贊同地落下一陣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