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籐涼子臉上帶著心疼,繼續說道:「當我猛然發覺這一點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為什麼她能細心到這種程度。她不能吃燙口的食物,但院裡的食物有限,而小孩子們都還不懂事,結果在她等食物放涼的時間裡,孩子們往往連她的份都沒有留下,然她卻總騙我說她吃不下,直到她有次餓昏過去,我才發現情況有多嚴重。」她吸了吸鼻子,「如果她是個正常的孩子,她就不會那麼委屈自己了。」
凌睿唐的喉頭乾澀得快說不出話來,「沒有人……願意領養她嗎?」就算她是個雪女又如何?一個無法選擇自己出身的雪女就該遭到如此待遇嗎?他曉得晚晶吃東西的量簡直比喂一隻小鳥還少,但是他沒想過她的食量少是因為從小餓出來的。
「我們育幼院裡的孩子進進出出,幾乎每一對來領養小孩的夫婦都希望能收留她,但是她不願意讓人家抱她,她怕那些善心人士會被凍壞,外面的人不能理解她善意的拒絕,結果她被那些夫婦當成很難教養的孩子,只好一直待在院裡,直到陶太太和陶先生發覺了她的秘密後仍想要收養她,她才離開這裡。」
齋籐涼子拭掉眼裡的淚水,「晚晶和我生活最久,當她離開的時候,我幾乎捨不得她到台灣去,但是為了她往後能過得好,我只好讓她到台灣去生活。幸虧陶先生是個好人,八年前曾經帶她回來看過我一次,也因此,我能記起的只有她十五歲以前的樣子。
「也就是那一次,晚晶發覺這塊土地的租期所剩不多,而育幼院裡又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續租,地主希望育幼院方面能夠在期滿後買下這塊土地,否則就要將土地賣給其他人。」
「我要晚晶別擔心這件事,為了安撫她,我八年前隨口答應了她,但沒想到她回台灣後一直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更沒料到她的養父母出車禍喪生,而她在這八年裡真的賺到了那些錢。」齋籐涼子難以置信地搖頭,「我不曉得她是怎麼賺到這些錢的,但是可以想見她在台灣的生活一定過得很苦。」
「晚晶一直將這裡當成她的家。」凌睿唐瞅著齋籐涼子瞪著杯子發愣,突然嗅到她的話裡有一絲不對勁,八年前晚晶來過日本?為什麼在他們的調查報告中又漏掉了這個訊息?十一年前晚晶就已經沒有入境資料了,而八年前出入境日本卻又沒有任何紀錄?她的出入境資料上一片空白,所以他當初對她會在慌亂中脫口說出純正的日文感到訝異。
她的兩次入境都是由養父帶領,那麼他們是否找錯了該追蹤的對象?她已經車禍亡故的養父能兩次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帶進台灣,就不應像他們調查結果的貿易商那麼平凡,難道這次該調查的是已經死亡八年的陶永豐?暗雲的線索,往往布在絕對不可能被調查的地方……凌睿唐的眸中晦黯地飛掠過一絲光芒。
齋籐涼子捧著杯子,安慰地笑了笑,「幸好晚晶遇到你,我總算能放下一顆心,但是你能接受晚晶永遠不能和你接近的事實嗎?我明白愛一個人就會想親近她,可是晚晶卻不能這樣做,你會傷害她,而她也會傷害到你,你能忍受一輩子只能望著她,卻不可以將她攬進懷中保護的結果嗎?」
凌睿唐靜默了下來,一輩子只能著著她卻不能真正地擁有她?他的情感極端地不願接受這個結果,他要她,他想要極了,同居的一個月裡,他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坐在床邊看她熟睡的樣子,想將她狠狠地攬進自己的懷裡,但他一想到當他抱住她的時候,不僅只有他痛苦,晚晶也不能承受他的體溫而虛弱,他就自責自己的私慾,轉身提早出門去掃街,只有這樣他才能冷靜下來,不再屈服於心中的誘惑。
這是一種最殘酷的酷刑,他真有把握能一輩子無慾地守護著她嗎?才一個月的時間,他幾乎快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若他哪天讓感情衝破了理智的柵欄,到最後只會傷害了她,甚至失去她,凌睿唐閉上眼咬緊牙關地猛然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我沒有自信可以做到這一點,偏偏我不想失去她。」
齋籐涼了頹然地歎了口氣,面容滿是哀戚,「我明白這對你實在太難了,但是你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又怎麼能保護她?」兩個人同樣希望晚晶往後能過得幸福快樂,但這世上並非每件事只要用心就能如願的啊!
「沒有別的方法了嗎?」喉間的苦澀愈發濃郁,凌睿唐頭一次發覺他冷靜的頭腦失去了章法,他實在不知該拿道種情況怎麼辦?他走進晚晶的生活裡,同樣的,晚晶也無聲無息地沁進他的生活中,猶如最深恬的夢境,最後發覺追逐的美夢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卻是更大的夢魘。
「如果你願意相信傳說。」
「什麼?!」凌睿唐倏然地抬起頭。
齋籐涼子淡淡地淺笑,神情卻十分地不確定,「但這只是個依附雪女存在的傳說,為了找出能讓晚晶變成常人的方法,我翻遍了各種有關於雪女的書籍,大部分的傳說都寫明雪女是已經死亡的靈魂形成,不可能變成人類,就算愛上常人,最終也會因怨念融化而消失,但是在高野卻有另一個不同於消失的故事。」
「雪女能變成人類嗎?」凌睿唐著急地問道。
齋籐涼子頷首,卻愁容滿面地又搖了搖頭,「這個方法對晚晶太危險,如果那個傳說只是鄉野間的謬傳,晚晶會像絕大部分所說的雪女般消失在世上,能變成人類的故事只有一個,我不能讓晚晶冒這麼大的險。」
「為什麼?」齋籐涼子的話又奪走了凌睿唐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希望,他焦慮得快要翻臉掀桌子,這算什麼,雪女變成人類也要算或然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