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他終於可以暫時鬆口氣。
「我改變主意了!這女人──我要親手毀了她!」夏侯戈將被劈昏的沈含笑放在斗室內唯一的一張破床上,雙手交抱在胸前,冷冰的望著她的睡容。
「二哥,你要親自動手?」夏雲楨詫異的望著他的背影。
這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會改變心意饒過她?不──」夏侯戈詭異的低笑出聲,跟著做了個令夏雲楨傻眼的動作。
他伸手輕撫沈含笑熟睡的臉龐,彎下身在她紅菱唇上輕落下一吻。
「你知道嗎?這美麗的唇瓣很快就再也不會有笑容,我要她為夏家人的冤屈流淚哭泣;要她為自己這些年的舒適生活後悔,還要讓她後悔──遇見我!」他邪佞中透著癲狂的神情,讓夏雲楨怔在當場。
他想他懂二哥的話是什麼意思──讓她先愛上自己,再狠狠地踢開她……這樣的作法的確比殺了她還殘忍。
「二哥,你真的決定了?不後悔?」明白自己說什麼二哥都不會聽,夏雲楨苦笑的擠出話來。
「是的!我要讓她愛上我,再狠狠的遺棄她,讓她這一生都活在痛苦裡,永遠不得超脫,就像這十八年來,我沒有一日能安寢!」
夏侯戈充滿憤怒和報復的口吻,讓夏雲楨無言的僵立在原地。
報了仇就真能讓二哥卸下心裡的負擔,從無止盡的仇恨中解脫嗎?他不知道,只擔心當那天到來,二哥會後悔莫及!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別插手這件事,只管照計劃潛入沈家。」夏侯戈道:「我要沈青那老賊就此一蹶不振,永世不得翻身。」
夏雲楨緩緩的點頭,臉上帶著些許無奈,正要轉身離去,身後又傳來夏侯戈的聲音。
「沈含笑身邊的那個婢女你見過了吧?去弄清楚她的來歷,我不想殺與沈家無關的人。」夏侯戈不多作解釋,冷冷的拋下這句話。
「二哥是因為她的模樣很像……娘,所以才想饒她一命吧!」夏雲楨脫口而出。
他假扮強盜擄走沈含笑時,也看見了那個衝動又莽撞的小婢女,她長的真的很像他們死去的娘,害他當時嚇了跳,險些沒失手放開沈含笑。
「像不像都無所謂,你可以走了!」夏侯戈目光一斂,揮手要他離開。
☆ ☆ ☆
當沈含笑睜開眼睛時,已是黃昏了。
她動了動酸麻的身軀,雙眼迷濛的望了望殘破的屋瓦和斑駁剝落的土牆。
這是什麼地方?她記得那乞丐將她帶出了城,但是後來呢?摸著疼痛僵硬的脖子,她怎麼都想不起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一隻長著老繭的大手突然由後方伸了過來,輕撫上她的雪白頸項,來回揉捏著。
「誰?」沈含笑冷不防嚇了跳,直覺的躲開。
一見到夏侯戈冰冷的臉龐,她驚嚇的直往牆角縮。
「你……你別過來!」瞪大的水眸裡有著明顯的恐懼。
「妳怕我?」夏侯戈冰冷的語氣依然沒變。
「我……」沈含笑緊握著拳頭,忍住想尖叫逃跑的衝動。
「過來。」夏侯戈伸手將她拉到面前,鬚髮糾結的臉上仍是一片冰寒。
「不要!我不──」沈含笑還沒說完,就讓夏侯戈一個冷厲的眼神給嚇噤了聲。
他再次伸手揉捏她僵硬的頸項,恰到好處的勁道和反常的溫和,讓沈含笑更加懼怕。
她不明白他怎會這麼好心的善待自己?
「我不會讓妳走,但也不想傷了妳,所以,別考驗我的耐性,我不願意對妳動手。」他忽然冒出這句令人錯愕的話。
到底怎麼回事?他明明還威脅要毀掉她的,還有之前在鼓樓裡可怖的行為,難道都是她的錯覺?
「你……為什麼像變了個人似的?」她低聲的囁嚅著。
放在她頸上的大手停了下來,夏侯戈像不願多說似的,轉身背對她。
「你怎麼了?我……」沈含笑驚恐的抖了下,覺得眼前的情況詭異至極。
明明被抓來的是她,可為何她竟有種錯覺,覺得他才是受委屈的那個人?
「如果我說我真的希望妳留下,妳會信嗎?」他低聲拋來這句。
「我不信。」她用僅剩的勇氣搖頭。
「那就算了。」他的口氣裡夾雜著一絲受傷的感覺。
「可是你為什麼要留我?你明明說討厭我的。」聽到他沮喪的口吻,沈含笑直覺是自己傷了他,她略帶愧疚的咬唇低問。
她沒忘記他說討厭她時眼裡的憤恨,所以,她想弄清楚哪句才是真的。
「若我告訴妳,我總是一個人,妳會跟我走嗎?」夏侯戈背對她沉默了一會,終於緩緩開口。
他的話讓她傻住,無法接下去。
「我很寂寞,以為妳有點不同……」他語焉不詳的停住,佯裝悵然的語氣讓她越聽越不忍。
「你希望我能和你作伴?是這樣嗎?」她小心的問,就怕是自己一廂情願。
「嗯!」他幾不可聞的應了聲。「再怎麼武功了得,我也只是個身有殘疾的男人,從來沒有女人真心對我,一個都沒有……」聲音瘖啞低沉得像在哽咽乞憐,可背對她的臉上卻有一抹狠戾和算計的光芒。
要讓她這樣善良無心機的女人愛上自己,最快的方式就是博得她的同情。
沈含笑忍不住擰起眉頭。
天生柔軟的心腸讓她選擇了相信他的話,可是懼怕的心情一時半刻怎消得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如此放肆的對我做出那、那些事……」她抱膝曲腿的縮在牆角,委屈的埋怨著。
不止輕薄了她,還當眾羞辱她和爹。
「若不這麼做,我無法靠近妳。」他靜默半晌,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吐出這句話。
「不管如何,我都要妳。」他強硬的補上一句。
「但人言可畏,我不能就這樣隨便跟了你,你總得請人上我家去提個親呀!既然我都答應了,我爹定也不會為難你的。」她抬眼望他。
如果不是情勢所逼,她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既然是自己答應在先,再怎麼不願也只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