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徒步來到農舍旁的一條小徑,小徑兩旁草木扶疏,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深谷,再往前走三百步,突然聽見了淙淙流水聲,銅鈴興奮得手舞足蹈。
「是水聲耶!這裡怎麼會有水聲?」她拉著莫奇的手邊跳邊跑。「快點!你幾時成慢郎中了!」
莫奇知道她好奇,硬是放慢了腳步,任她拉著他,就是不肯走快點。直跑到了小徑的盡頭,天地間才豁然開朗。
「哇!好美!這裡真的好美!」她大呼了聲。
原來這是一條很高的山澗,山頂的溪水從山洞中傾瀉而下,匯聚成一池深潭,像一條銀色的絲帶,從天而降,朦朧的水霧漫天飛舞,雖不壯觀,但卻有一股輕盈的美。
他牽她到潭邊的一塊大石上坐著,輕擁她人懷;而這個位置視野極佳,剛好可以感覺溪水的磅礡氣勢,但又不至於被水濺濕。
「這裡的確很美,造物主的巧奪天工,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嗯,你住在這裡一定很幸福吧?因為四季的轉換或大氣的變化,你都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致,欣賞不同的山色。」如果能夠接爹來這裡養老,那該有多好!
「鷹山是個不為人知的寶藏地,它有著非常壯麗的山川景觀,也有著非常純樸的民俗風情,你才剛來。以後多的是機會去慢慢欣賞這美景。」
「這裡這麼好,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又是怎麼會定居下來的?」她上山來就是為了要尋找答案,因為受傷。悶了幾大,始終說不出口,況且看他們的人、對人對事的態度,都不像是惡徒,就更加難以啟口了。
「我今天帶你出來走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讓你知道有關鷹山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世,事實上並個像外界所謠傳那樣。」他望向湛藍的天,將思緒拉回久遠的年代。
莫奇的故鄉,原是在北方的一個小鎮,他的父親因為繼承先祖留下來的產業,所以在那貧瘠之地過著還算衣食無憂的生活;在他八歲那年,因連續下了一個月的豪雨,以致山洪暴發,將他們的村莊淹沒,他的爹娘、妹妹和所有的家丁、佃農,及一些平日靠他們為生的村人們連夜往南逃。
由於跟著莫奇父親逃出的人大半屬於他們家產業下的人,於是他父親理所當然的負起了帶領及照顧之責。他們一路往南走,但由於同時被大水淹沒的村莊很多,逃出來的難民也多,所有的物質更加缺乏,即使有錢也買不到吃的。偶爾有官家放糧或大戶人家賑災,但畢竟粥少僧多,加上一種不知名的疾病在流行,只要感染上的人,都會忽冷忽熱全身起紅疹子,不出幾日,患者就會死去。
他母親為了照顧患者,又將分到的一點食物都給了他們兄妹,以致身體太虛弱,因此感染了重病,不出幾天就去世了;接著他那才四歲的妹妹也跟著走了。在那次的天災中,他的親人及村民總共有二十多人死於途中。
他父親帶著他們繼續南下,約莫過了一個月,當時跟著他們的人已經從百來人剩下約六十多人;經過了長途奔波及露宿荒野,大家的身體都再也支持不下去,剛好那時他們來到了鷹山腳下,發現這座不太高的山,山上物產豐富,很適合開墾,於是大家就決定在山上住下來。
父親將家裡帶出來的值錢東西全拿去汴京變賣,以換取食物、布料。馬匹及建材和所有要用的生活用品,開始努力的在山上開墾起來,後來他們才在京城聽到有關鷹山的傳說。難怪這麼好的地方,都無人居住。
從不曾輕易吐露的心事,從不曾流下的眼淚,在她面前完全無保留的呈現出來,那種積壓已久的椎心之痛,雖說已過了十五年,但每當憶起,總要在他心中激盪久久。
銅鈴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的陪著掉眼淚,難過他與自己相同自小就沒了母親。「難道你們都不怕嗎?聽說這是個被詛咒過的地方。」從小她就聽村裡的人傳述有關鷹山的一切,小小的心靈也曾害怕過,如今親自走來,倒覺得沒什麼。
「只要有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對於這種道聽途說的鄉野傳奇,就當是聽故事吧。
「後來呢?你們怎會被傳成殺人不眨眼的盜匪?」這是她多日以來內心最大的疑問。
他嗟歎一聲:「我父親領著大家在漫山上努力工作了兩年,才稍微有些成果。在一切都步人軌道後,有一個叫石天俊的惡人,是在逃難時跟著我們在鷹山的,他帶了幾個也是外來的弟兄,要我父親將領導人的位置讓給他,說他要當鷹山的寨主。別說父親不肯,就是那些我們家代代受雇的家丁佃農也不肯;父親為人正義,講情說理,從沒有尊卑之分,眾人都誠服於他。那石天俊被眾人趕下山後不服,於是趁著黑夜偷偷上山,將鷹山徹底破壞了一番,並放火燒了部分的房舍及養雞場。幸好眾人發現得早,不然多年的心血將付之東流。爾後,他繼續假借鷹山之名,到處招搖撞騙、搶奪擄掠,淨做些下三爛的勾當,讓坊間的人真以為鷹山是個土匪窩。為了防止石天俊再次仁山來滋事,於是在我二弟的父親萬師父的訓練下,成立了一支守衛隊,負責巡邏保衛鷹山的安全。 也因此,鷹山的門戶越來越森嚴,就是怕不法之徒上山來尋仇。」一想到石天俊,他不禁怒容滿面,十幾年來還是拿他沒辦法,任他逍遙法外,真是令人氣結!
「難道官府也沒辦法將他繩之以法,還你們清白?」
「他囂張十多年了,還是抓不到他,現在我們已不指望官府了,我們必須靠自己。」這種譭謗名譽的事,無憑無據,官府一點好處都沒,才懶得受理。
「真是可惡!就是他才害我爹爹對你誤會這麼深、這麼不諒解你!」她氣極了,嘟起了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