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瞬間凍結,她憤慨敲鍵道:「我懂了。我也不會再寄信給你,你去結你的婚,過你安定日子……」
難抑的火氣在字句裡蔓延。她厭惡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腦袋一片混亂。
「還有什麼要說?我要下線了。」她想離開,想躲起來尖叫、咆哮。
他敲出個微笑的標誌。「我將會在台灣開酒館。」
「哦∼∼很好啊!夫妻倆一起打拚,恭喜。」他有新的計劃和方向,她有種被遺棄的感受。
他繼續送來訊息:「白鶴酒館。我取好名字了,喜歡嗎?」
她傻住,瞬間熱血翻騰。
他坦率地將心意傳遞:「這幾年,我覺得我們是互相喜歡的,是嗎?」
舒翼激動地敲鍵:「是的。」
「那好,我將定居台北,你是不是也該考慮定下來?過來找我,讓我照顧你,這或許有點瘋狂,我們甚至不曾坐下來面對面,但我覺得你就是我在等的人。如果我們相處愉快,你願跟我結婚嗎?」
白鶴酒館?是啊,他記得她愛喝酒呢!她熱淚盈眶。
「告訴我,你最愛喝什麼酒?」
她深吸口氣,回覆:「Around the world!」
「好,我的酒館不賣Around the world。」
「為什麼?」她不懂。
「Around the world只用來招待你。白鶴,我等你,開幕的時候,不管人在何方,務必趕來。」
滿心暖烘烘的,舒翼敲出個笑著哭泣的表情,送他一個愛心標誌。
他回贈她一枝盛放的玫瑰。
機場,丁舒翼與周芳艾並肩坐在候機室,耳邊是機場廣播聲,旅人匆忙來去,行李箱滾輪刮得地板呻吟,兩個女人熱絡地分享心事——
「所以你要去台灣見他了?」
「會吧,但我還在考慮……」萬一他不喜歡她的模樣呢?畢竟之前用的是芳艾的相片啊,她猶豫著。「還是別去?」
「喂,你又在磨咕什麼?人家都說要照顧你了。」
「會不會是因為相片?你那麼漂亮,所以……」
「哇靠!我真想掐死你!」芳艾忍不住爆粗口。
「我也想掐死我自己,怎麼辦?」舒翼呻吟。「你又不是不知道Jean那件事。」
「拜託,那麼久的事,你還想不開?」
「我可是記取教訓了。」舒翼皺眉道。
Jean
Paul是唸書時的直系學長,成績優異,籃球校隊隊長。她愛慕他很久,他也對她很好。舒翼以為他也喜歡她,某天終於鼓起勇氣,寫信表白,隔天情書竟在校園流傳,Jean
Paul跟舒翼的同學說,他怎麼可能喜歡丁舒翼?他喜歡的是另一個好漂亮的學姊。
唉,往事不堪回首。那次後,她就對自己發誓,往後就算遇上再喜歡的人,也絕不讓自己陷進這麼難堪的處境。
「Jean害我丟臉死了!」舒翼扒了扒頭髮。「別忘了還有相片的事,我騙了韓震青。」
「Sowhat」芳艾激動的口氣引來旁人側目。「你去台北跟他說對不起,告訴他你才是白鶴!」
「然後呢?發現真相他會高興?失望?還是氣憤?我猜失望的情緒會多些。」她故作輕鬆地笑著,摸了摸芳艾的臉說:「像你這麼漂亮,你不會懂啦。」
「OK,你不見他,但如果他一直等你呢?你忍心?」
舒翼抿緊嘴唇,很掙扎。
芳艾鼓勵:「去吧,別再想過去的事,去爭取你的幸福,勇敢啊,丁舒翼。大不了失敗了到我那哭,我陪你喝酒!」
舒翼霍地站起。「好、好!我我我去見他!」都還沒見到人,她就緊張得口吃。
芳艾失笑,惡作劇地打她屁股,啪地一聲,嚇得舒翼驚呼。
「去吧,寶貝!」芳艾哈哈笑。「保證你不後悔。」
第二章
秋天,紅磚道,落葉翻飛。
市區小巷裡,白鶴酒館裝潢中,準備一個月後盛大開幕。
韓震青將開幕日期及酒館位置告知白鶴,好友譚夏樹甚至幫忙製作電子地圖,讓白鶴沒有迷路的理由,務必準時抵達。
地板滿堆貨物,天花板照明設備還待完成,酒吧昏暗,吧檯後,夏樹幫好友從別家酒館聘來的調酒師陳裡,正忙著調製各款雞尾酒供夏樹和韓震青品嚐。
整個下午譚夏樹和韓震青試飲雞尾酒,血液裡,酒精發酵,兩人都有些醉了。吧檯裡,高腳杯只只站著,懷著藍紅黃各色酒液,綠橄欖紅櫻桃青檸檬片飄浮著。
「接下來,我要調Around the world——環遊世界。」陳裡宣佈。
譚夏樹嚼著橄欖對韓震青說:「這後勁超強,我不行了,你酒量好,這個你喝。」開玩笑,他要是真喝醉了回家,萬一惹得老婆熊寶寶不爽,她可是會揍人的。
韓震青看酒保調配Around the wodd,上身靠著吧檯,雙肘擱在吧面,目光懶洋洋,瞅著白鶴最愛的酒,想像它的味道,還愉快地想像他們的擁抱。
空的高腳杯,傾入青色液體,青得像綠蔭偷藏的一汪湖泊。
「好了!Around the world。」陳裡完成。
韓震青舉杯啜飲,瞬時天旋地轉,同時耳邊響起清脆的鈴鐺聲。
酒吧大門被推開,一線光伴隨個苗條身影闖進昏暗酒吧裡。
韓震青微瞇雙眼,當Around the world在胃裡發酵,眼前陌生女子,一步步走入他的視線裡。
下午四點十五分,還未正式開業的白鶴酒館,來了第一位客人。身材嬌小的不速之客,步履忐忑,走到他們面前。
韓震青打量著,她穿黑色洋裝,右手拎著同色的行李包,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這個想法讓韓震青心臟抽緊。
她像隻貓,走路無聲,小小一雙眼,也像貓,猶疑警戒著。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有種脆弱的氣質,神情害羞靦腆,像在緊張什麼又像隨時準備轉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