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看到有人上酒店還一副被虐待的樣子。
小霓說得沒錯,這男人挺有趣的。
「來酒店不喝酒,你想做什麼?」
「什麼都好……」被酒精吞噬的範行書,無法維持撐住頭顱的浩大工程,眼皮半垂下去,喃喃補充:「只要別再叫我喝酒……」
沒來由地,她興起了捉弄人的興致,體態嬌軟地偎向他,長指輕劃他被酒氣醺熱的臉皮。「真的什麼都可以嗎?如果 我要你吻我呢?」
她暗自做好準備,他要真付諸行動,她將會「很不小心」的推他去撞壁!
氣氛停頓了三秒……
「唉喲!」範行書直直的粘在牆壁上,捂著撞疼的額頭慘叫,酒也醒了一半。
這是蝦米情形?
楊欣儂呆愕地微張著嘴,瞪住他無法反應。
推他去撞壁並沒有!
根本不需要她動手,他就自己大受驚嚇的撞上去了!
「好痛……蹲在牆邊,可憐兮兮的揉著頭,像個在外頭受了委屈的小孩,無助地低喃:「我想回家……」
楊欣儂忍住想笑的衝動,難得的同情心冒出頭。他今天也被欺負得夠慘了,實在不適合再落井下石。
「我送你回去,但是你得自付車資。」
「好。」他乖乖地貢獻出皮夾。
楊欣儂瞪住眼前的皮夾。不會吧?他就這麼放心地交給她
這人完全沒有防人之心耶!
她開始覺得,將他丟在這裡的人,簡直沒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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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醉了,他倒還能清楚記得自家的地址,連幾巷、幾弄、幾鄰、幾里、幾號都說得一清二楚,口齒清晰,她簡直傻眼。
這算哪門子的醉法?
不信邪,又多問了幾個問題,乖寶寶還真的有問必答。
出租車沒開進巷子,她扶著他下車,走這一小段路。
幸好他不是醉了就成一攤爛泥,整個人死賴在她身上,只不過走路有點歪歪斜斜的,扶著他是為了避免他又想不開的二度親吻牆壁。
整個巷子悄寂無聲,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已經由姓名、身高、年齡、體重、三圍、嗜好等基本資料,一路問到由小到大讀的學校、目前從事什麼行業、年收入多少、初戀幾歲、交過幾個女朋友、看過幾支A片……
現在她連他幾歲不包紙尿褲都知道了。
瞧他傻呼呼的樣子,還真看不出他從小到大是領模範生獎學金的,讀的還都是一流名校。
問著問著,他停在一棟大樓前,不肯再走。
「到了?」她問。
他看著她,點頭。
「那就上去啊!」
「電梯壞了。」
「喔。」她接受度強,認命地陪他爬樓梯。
爬著爬著……
「幾樓?」她順口問。
「六樓。」
她登時腳軟。
範行書一手扯著她衣角,張大著無辜的眼,怕她不上道的丟下他落跑。
她歎了口氣,接受現實,繼續爬。
爬爬爬……範行書又停住腳步,不走了。
「到了?」不是說六樓嗎?這裡才四樓半。
「還沒。」他賴坐在轉角處的樓梯,抱怨道。「我頭好昏、腳好軟,走不動了。」
喂,女人都還沒投降,你敢喊累,是不是男人啊!
她吸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難不成你要我背你?」
他用力搖頭。「不用不用!」
「那還不走!」看在他體力被酒精吞噬的分上,她好心伸手拉了他一把,負擔他部分重量。
範行書握住她的手,衝著她一笑。「下次你來,換我背你。」
「謝了!」她一點都不認為還會有下次。
好不容易龜爬到六樓,她靠在一邊喘氣,範行書兩手在身上東摸西摸,摸不夠還很順手的摸到她身上來。
「你幹什麼?」他純潔的表情,讓她無法作任何邪惡聯想。
「找鑰匙。」他瞪著這扇門的表情,像是不認識它。
「你的鑰匙會在我身上嗎?」
他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好像不會。」
「那不就得了!」她沒好氣地回道。花了一分鐘打量情勢,抱著碰運氣的心理掀開門前的地氈……沒有;不死心,改找盆栽……賓果!鑰匙果然在這裡,顯然她運氣還不賴。
範行書雙眼一亮,口吻極度崇拜。「你好聰明!」
「哪裡。」是你太笨了!
對付這種單純到不能再單純的單細胞生物,憑她的功力,要想摸透根本不傷腦力。
門打開了,人也夠義氣地給他送到家了,這下沒她的事了吧?
看著直接癱在床上陣亡的男人,本想轉身離去,細細的呻吟聲傳入耳畔,鞭笞著她的良心,無言控訴她若就這樣丟棄他不管,是很天打雷劈、狼心狗肺的事。
「我想喝水——」他聲音沙啞地要求,喉嚨乾澀似火燒。
楊欣儂歎了口氣,找到廚房的位置,簡單沖了杯菊花茶。
「謝謝。」見他雙手捧著茶杯,喝著一杯平凡無奇的菊花茶,表情卻像是天大幸福般的滿足。
「喝完就快睡。」
「好。」他乖乖的躺下,拉上被子。
沒見過像他酒癖這麼好的男人,不吵不鬧不發酒瘋,叫他喝就喝,叫他睡就睡,比三歲娃兒更好哄。
「你要回去了嗎?」不到三十秒,他又睜開眼,右手指尖小心翼翼捏著她的衣角。
「不然呢?」不是沒看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及眸底淡淡的心慌,但這次她打定主意要狼心狗肺到底,狠心扳開他的手指,命令道:「快睡!」
範行書不敢違逆,趕緊閉上雙眼。
拿著空杯子走出房門,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杯盤狼藉的客廳,桌上擺著吃了一半的蛋糕,寫著三十的數字蠟燭被丟在一旁……
今天……是他生日?那他怎麼不說?
腦海浮現一雙寂寞的眼神,表情彷彿被遺棄一般……離去的步伐再也邁不開,她沒出息的再度心軟。
自有意識的雙腳繞回寢室。
一隻長毛狗不知幾時鑽進他懷中,一人一狗互相倚偎,孤零零的縮在角落,樣子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