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一下,你這回可真是嚇壞大家了。不好好確定沒事,你老爸也不可能讓你出 院。」又不是她願意的!童維真偷偷吐了吐舌頭。
童母收拾桌面,不小心掃落了筆記簿,她彎腰撿起,好奇地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數 字,「20020220,這是什麼東西?」簿上滿滿都是2和0的數字。
眼睛滴溜溜一轉,童維真俏皮地做了個噤聲,「佛曰,不可說。」而且,真要說, 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話。童母拍了下她的頭,「寶裡寶氣的。」將薄子還給她,出去洗 果盤。
揉著頭,童維真無辜地嘟嘴,「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20020220,又是2又是0的,誰知道哥報這是什麼東東。她要知道,就不必在這裡傷 透腦筋了。「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她跳下床,伸了伸腰,只聽到骨頭啪啪地 喀響。
「哇塞,真是少女的年歲,阿媽的身體。」看著窗外光影從繁葉中灑落,碎碎剪剪 地散落,蟲鳴吱響——真是個適合散步的午後。
套上牛仔褲和T恤,她踩著涼鞋往外衝,「媽,我出去走走。再把我種在床上,我 都要『生菇』了……」在童母背後喊了聲,不等童母反應,就跑出大門。
嗯,好舒服。
她在溫暖的陽光下伸了個大懶腰,隨手摘了片樹葉咬在嘴裡,這才叫人生嘛!彎過 轉角,她楞怔了,是他!
於子山穿著白袍的醫師正商討著事情,遠遠走過來。
台灣說小也不小,怎麼這麼剛好就會遇見他?
虧她這幾天還拚命地自我心理建設,要徹底地忘記他,好好生活。
結果一轉身,竟然又遇到這個冤家。老天爺真是沒有愛護她。
要打招呼?還是裝死不認識?她掙扎了下,嗯,還是裝死算了!
低頭快步地就要閃過他們身邊。
「維真。」
啊!要死了,不會假裝不認識呀!她心裡暗叫,抬頭馬上一臉燦爛地笑,「嗨,好 久不見。」也沒多久,前幾天還在見面。
於子山對醫師低語了幾聲,醫師點點頭先走,他則對她筆直地走了過來。
「生病了?」
還真是熟悉的對白,以前在醫院第二次偶遇時,他也是這一句。
「不,我來買花。」一樣的無厘頭回答。
話一出口,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有空嗎?請你喝杯飲料。」他比比餐廳的方向。
「好呀!」有何不可。
買了兩杯果汁,他們坐在庭園的長椅。
「近來好嗎?」他問。
她蹙眉想了想,「嗯,SOSO。」
要是沒突然冒了個雙胞胎阿兄,沒有被捉去靈魂出竅,沒有變成了植物人種在床上 ,沒有去借身還魂,沒有去當媒婆綁紅線……還算過得挺平凡的。
「你呢?阿伯,什麼時候喝喜酒?」
阿伯?「我才大你十歲而已,叫大哥。」他敲了下她的頭,熟稔地像從前他常做地 動作。
「背後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她痛叫,跳得老遠。
於子山卻楞了下,靖萱?
「看什麼?看美女看到傻眼了?」她促狹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沒,突然想起一個 人罷了。」他捉下她的手,淡笑地搖頭。
靖萱離開了,離開得毫無預警。連老大也失去了蹤影,就像出現時般地意外離開了 。偶爾他會懷疑,肩上總停了只嘴饞變色龍的女孩,是不是他的幻想?
只有客房裡的「就是那個光」山豬布偶,證明著她曾存在的事實。
「嘿,過份哦!竟然當著你前任女友的面,說你在想著另一個女人。你還真懂得如 何傷我的心呀!」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他卻因她的話楞怔了下。「幹嘛,我只是隨口說說,不必那麼認真吧!」她瞠大眼 低叫。
不會那麼小氣吧?她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對不起。」他突說。
她一楞,「為什麼?」「只是覺得……自己以前很自私,想向你道歉。」
「你是於子山吧?」她突瞠大了眼,驚訝地看著他。「啊?」
「我認識的於子山,有這麼謙卑嗎?」她打了個寒顫,搓著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惡——害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他哭笑不得,「唉,我是很認真地在向你道歉耶。」她那是什麼反應?
「我也是很認真地在告訴你,我認識的於子山是怎樣的人呀!」她無辜地反駁。
「人都會變的。」他笑道。「尤其在經歷了一些事後,總會有所改變。」
他想起前天,他夢見了祥遠。
仍舊是爽朗的笑容,站在一片無垠的雪原中。
「祥遠……」他喚了聲,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祥遠眼中閃著瞭解的光芒,雙手大張地像是要擁抱整個冰原,神情卻是無限地欣悅 。
「祥遠……」他不能明白,為何他還能如此快樂,他不是為了山,連命都喪送在山 裡?
「子山,我很高興。」祥遠望著山的表情是如此溫柔而聖潔。於子山沉默。
「因為我能和我最愛的山在一起,這是我最棒的結局。」最棒的結局?「你死了, 死在你最愛的山裡。」他不能理解。「是山害死了你。」
祥遠轉頭,溫柔的笑了,「不,是山選擇了我。」
「我不懂。」
「你懂的,子山,你只是不願意承認。」祥遠走近他,「去愛吧,子山。不要再ㄍ ㄧㄥ了。」
「愛只會帶來傷害。」他的臉無表情地冷冷。
「你卻沒看見愛帶來的喜悅。」祥遠的眼中儘是寬容。
「祖父的光芒是因為祖母的存在,而我的喜悅在於我能一生都躺在我的愛裡。」
於子山抿緊了唇,不語。祥遠靜靜地笑了,張開臂膀給了他一個擁抱,在他的耳盼 低語,「你總是如此壓抑,你不累嗎?」
「我……」
祥遠放開了手,轉身往冰原深處開始走去——「祥遠!」他想拉住他,不讓他繼續 走遠。
那是條死亡的道路呀!祥遠……祥遠卻回身,對他揮了揮手,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