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將頰迸的亂髮拂好,俯身在他頰畔印上一記輕如蝶撲的物,她轉身離去,如來 時一樣無聲無息。
站在迴廊上,她任月光灑滿一身的皎亮,低語:「為什麼?」
斷玉自暗處走出,垂下頭。
「為什麼你想殺我?」她沒有望向他,只是問著。
他恭順地遵從帝命以命相護,可他的眼神卻常閃動著暴戾與算計,虹瀑一事,若不是武亟,她可能早已成了一抹幽魂,只是她不懂,他為什麼對她有著如此深切的怒氣?
這副身軀她並不眷戀,她只想知道,他的怒氣是來自何處?
她出神地望著月娘,靜待牠的答案。
「妳是禍水!」話落,斷玉緊抿著唇,表情仍是平靜無波。「闇帝尋覓了妳數年,走遍千山萬水,卻在無意中搜集著似妳、肖妳的容顏,將自己的安危暴露在危機四伏的 險惡中。如今,黑暗王朝的權勢漸漸有了分歧,闇帝不再是唯一的領袖,攝政王挑戰了 闇帝的唯一地位。」
「所以你要殺我。」她替他下了結論。
斷玉平靜的語氣添增了激動,「我不得不!妳的存在影響了闇帝的性命,妳會成為闇帝的弱點。」縱使他欣賞她的冷傲,也漸漸明瞭闇帝為何曾對她如此執著,但他仍然 要殺她,為了他們黑暗王朝的闇帝,他必須如此啊!
她疑惑地偏過頭,「闇帝命令你以性命相護,你怎能殺我?」
斷玉停頓了一下,再說話時,語氣中有股破爹沉舟的勇氣,「斷玉有負闇帝之託,願以命相抵。」這是他的決定。
她的聲音輕柔地訊散在月光中,「小小的駱冰彤,竟有如此遠大的影響力……呵……」她輕輕的笑了,笑聲清脆如銀鈴般飄蕩在空氣中。
「那欲殺湜兒,又是為哪樁?」
斷玉肅然地垂首,「湜皇子之事,斷玉不知,也絕非斷玉所為。」
駱冰彤望著月光的眸子未移,卻相信了他所說的一切。
他的忠心為主,也許偏激過度了些,卻是個正直且不會撒謊的君子。
她緩緩地轉身面向斷玉,銀光一閃,她切斷頰邊的一束髮絲,用紅線仔細地纏緊, 將所有的情意都纏繞在紅線裡,交給了他,「明早替我……交給闇冥。」
發斷,情逝!
他們兩人,再也不要糾纏了……這段情路,他們走得太坎坷……在漫長的人生中, 總有人會先離開,她只是選擇先走一步。
斷玉因她的舉動征愣住了……看著駱冰彤無神的眼神、絕望的氣息……他突然有些 明瞭她的決定……縱使他有著想要阻止她的衝動,但也被他私心竄起的念頭阻撓。這樣 ……對闇帝最好……駱冰彤無力地閤上眼,收起所有的思緒,再睜開眼時,她以澄澈的 眸子直瞅向他,「我以闇後的身份命令你,以你的性命誓保湜皇子的安全,直至他成年 。你可清楚?」
他欲殺她,可闇後卻命他以已命誓保湜皇子安全,這樣的氣度,配合著她冷冷的凝 視……斷玉單膝跪下,「斷玉明瞭,誓以已命力保湜皇子安全,直至成年。」從此,這 就是他的使命。
「謝謝。」她的聲音飄忽且不真切。
夜風刮起,吹拂著她款款飄飛的裙襬,將她吹向了楓苑之外。
斷玉愣征著,握住手中的髮束,停住了欲追的腳步。
轉身,他隱身進入湜皇子門外的陰暗處,執行起闇後對他的託附。
若不是為了闇帝,她……是位好闇後……斷玉這麼想著。
※ ※ ※
緩步走著,夜風薄霧吹拂起她單薄的衣袂。
走到虹瀑,壯麗的瀑布依舊澎湃,人間的愛恨糾葛,與之無關,瀑布只是滾滾奔流著,帶著一切的是非情仇,流向紅塵。
伸手掏了滿身清冷的水氣,沾上水花的手貼向腮頰,感受那冷冷的溫度。
沿著虹瀑,她走到懸崖邊。
崖壁上突出的岩石崢嶸蟠結,在月夜下閃爍著詭譎的美麗。
站在懸崖邊,自河谷撲捲而起的風,拍打著她的白衣黑髮,瘦薄的身軀彷彿要隨風消逝般。
她木然地看著奔流的江水,就在這裡,她曾離開了闇冥,而現在……「妳有勇氣跳下去,就會有更多的性命等著為妳陪葬。」一道冷冽的男性嗓音自樹影下走出,闇冥背 對著月色,語氣淡然的恫嚇道。
她沒有轉身,只是輕輕地低語,「我作了一個夢,一個好長的夢,一個等著某人愛我的噩夢,好長、好長……長得我好疲憊。我想醒了,不要再等下去了,否則,我會永 遠醒不了,永遠在夢裡沉淪,苦苦地翻不了身。」這個夢,真的好長呵!
「那不是夢。」魁偉的胸膛一把抱住了她,「那不是一場夢,有人愛妳,也只愛妳 一個人,如果這是夢,那就不要醒,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她無語地任他擁著自己,澄澈的眸子透出冰冷的神采,望著奔騰的江水,「你愛我 嗎?」她想聽實話。
他收緊了臂,將她擁得更緊,「我愛妳。」
「只愛我一人嗎?」江水依舊滔滔滾逝,濺起的浪花一波波地掀起又平息,正如同 她的心……被撩撥得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闇冥低啞地歎息,「只愛妳。」真的只愛妳呵!
她淡淡地笑了,笑得眼神和臉龐都染上豔麗的緋紅色彩,「放開我吧!」
說謊!他還是在說謊,可是,她卻滿足地笑了,她深愛著這個說謊的男人,因為, 他在說謊時還是這麼的專注,彷彿他熠亮的瞳眸只閃著為她而起的幽光,沉沉地想溺斃 她……「我說過,此生不會再放開妳了。」擁著她的臂膀頑強地不肯放開。
她在笑,可是,她虛無的眼神和絕望的氣息卻讓他不自覺的恐慌起來,她的這種眼 神他曾見過在她當初撕裂衣袖時,他見過啊!
小手乏力地抵著他的胸膛,「你還是放開我吧!否則我怎麼走呢?」她終究……還 是得要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