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的臉色不太好,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你放心,有什麼事在也我們會通知你的。」潘先生半推半扶地將她帶出殯儀館,攔了一輛計程車,讓她先回去。
在計程車上,她抽出牛皮紙袋裡的東西,紙袋上寫著大大的唐紫霓三個字,是趙嫂交代要給她的東西。
幾張湖南大鼓的CD、幾張照片、一個白玉戒指……還有一疊紙,用橡皮筋捆住。
她將橡皮筋拿掉,仔細將紙攤平,倏地倒抽了一口氣,「啊——」
股票,全都是股票。
包括了食品、電子、科技類股,仔細看看日期,幾乎都是二、三十年前購買的。
以現在的市價來算,至少有數千萬。
趙嫂……把這些都留給她嗎?
她想起趙嫂曾說,她曾經存了點錢,想買個東西給在美國的兒子,但不知道要買什麼。
那時唐老夫人還在世,於是她就在伺候唐老夫人時,悄悄地在旁邊聽唐老夫人都買了些什麼東西。慢慢地,一點一點的,她也買了不少存著,就等著哪天兒子回來時,可以給他做點生意或買房子娶妻的。
她一直以為趙嫂可能是買了什麼首飾珠寶之類的,現在才知道,原來趙嫂跟著她祖母買了那時才剛興起的股票。
運氣好,壓對了寶,以二、三十年前的低價買進的股票,現在不知已翻了多少倍。
沒人想得到,住在養老院裡的孤單老太婆,竟然是擁有千萬身價股票的富婆。
趙嫂……她抱著牛皮紙袋哭了……計程車駛到關渡唐家門口,唐紫霓付了錢,虛軟地走進門。
一進門,唐仕華和關燕姿、關重威都坐在大廳裡。
「你去哪裡了?兩天沒進門,你還當這裡是不是家?」唐仕華冷眼瞥過她,冷聲道。
「女孩子大了,總是喜歡往外跑嘛!仕華,你就不要那麼生氣嘛!王項邑昨天不是在找紫霓嗎?也許她是和王項邑在一起聽!」關燕姿細聲細氣地安撫著丈夫,話中卻是在諷刺唐紫霓。
關燕姿不懷好意的暗示在她腦中嗡嗡作響,加上連日來的打擊,使得她承受不住地對著關燕姿吼叫,「你這個虛偽的婊子,你明知道我去了哪裡,為什麼還要扯我後腿?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了……」她昨夜打電話回來,分明是關燕姿接的,為什麼她還要這樣誣賴她。
「啪!」的一聲,唐紫霓見被一個巴掌摑得跌到地上。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媽說話?你真是愈來愈沒分寸了,你媽已經快生了,你還這樣頂撞她,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唐仕華僵直的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怒斥著她。
她捂著熱辣辣的臉頰,淚水撲簌簌直落,「對,我就是故意的,看能不能氣死她,怎麼樣」她倔強地咬著唇,憤恨地瞪著關燕姿,恨不得將她剝皮噬骨。
「你這個不肖女!」「啪!」的又是一巴掌。
「啊——」關燕姿突地驚呼,手指微顫地指向跌坐在地上的唐紫霓的小腹。
「她懷孕了!」關燕姿驚叫,不自覺地將眼神瞥向一旁的關重威。
唐仕華怔愣,一個箭步揪起唐紫霓的衣領,「孩子是誰的?你說,你到底和哪個男人上了床、懷了野種回來?」女兒的臉彷彿和陳淨的臉龐重疊,情緒又回到那晚陳淨說要和別的男人離開的黑暗。
憤怒和恐懼讓他揪著女兒的手勁不由得加重,像要扯碎她才甘心。
「誰的?」她低低的笑了,漸漸地,笑聲漸揚,開始瘋狂,「爸,你真的關心這孩子是誰的嗎?如果你真的關心我,為什麼不問我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有沒有被逼迫?而不是一口咬定這是我和男人廝混的結果。爸,你到底有沒有關心過我」她哀痛欲絕,淚珠如雨墜落。
唐仕華一愣,鬆開了手,唐紫霓頓時軟軟地倒在地上。
「紫霓……」
「啊!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呀……」關燕姿突然抱肚子,尖聲喊痛。
唐仕華馬上被轉移注意力,大步奔到關燕姿身邊,「燕姿,你怎麼了?」
「我……我肚子痛,怕是……」她大口喘著氣,「怕是……要生了……」
又是一陣喊痛。
「好、好,你忍著點,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關燕姿捉住丈夫的手臂,額上冒著冷汗,「仕華,預產期還沒到,我怕是動了胎氣。」
唐仕華馬上怒瞪著女兒,「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唐紫霓不語,肚子的絞痛愈來愈劇,是孩子知道這個世界不歡迎他嗎?
「仕華……」關燕姿努力地在愈來愈密集的痛楚間,找到喘息的空隙,「仕華,你不要聽紫霓亂說,如果她真的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說?我看她根本就……」
她顫巍巍地倒抽了一口氣,「她根本就是跟太多人鬼混,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了。」
「好了,你別說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唐仕華制止關燕姿繼續說下去,拿起話筒,吩咐司機立刻把車開過來。
淚眼朦朧中,唐紫霓只覺得腹部痛得像要四分五裂。
「為什麼?」她近乎無聲地蠕動雙唇,問著僵直著身影的關重威,「為什麼你不說話?為什麼你不幫我?」難道他非得要她死,他才甘心嗎?
關重威緊抿著唇,始終不發一語。
他清楚看見他姐姐剛剛在唐仕華身後偷打自己的肚子,讓自己疼痛,然後再嫁禍給唐紫霓。
他想扶起唐紫霓,可一想起王項邑,他的步伐卻硬生生的止住了,她不是答應過他,不再和王項邑見面嗎?昨夜她真的是和王項邑在一起嗎?
嫉妒讓他的眼眸充滿血絲,冰冷的聲音彷彿來自遠方,狠狠地刮過唐紫霓,「你這個蕩婦!」
「什麼?」她慘白的臉上,只有瞳眸異常的灼亮。他說了什麼?
「你這個蕩婦!孩子是誰的?」
血液還在流動,胸口還在跳動,可她卻像已經死去。
感覺有股熱流從下腹湧出,她愣愣地低頭一看,只見衣服快速地沾染鮮紅血液,深沉的恐懼爬上她的心頭……刺耳的尖叫聲……是她的聲音嗎?有人像小孩子般地在哭泣,她不知道那哭聲正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