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石板鋪設的小徑上,還未看見任何人影,高念瑾的耳朵已經敏銳的聽見了一連串的聲音,似乎是一種金屬和鈍器相擊所發出的聲響。
本著好奇心和手中姑媽托付的使命,她加快了腳步,往聲音的來源走去。一轉彎,她卻愣在原地,膝蓋以下的神經完全接收不到大腦傳來的前進指令。
眼前是一座很棒、很寬敞的道場,而場中央有兩人,一個身著道服,手中拿著竹劍;另一個則是一身的緊身白衣,細長的西洋劍則在他的手中輕靈顫動。
雙方之間的比劃相當熱烈,一來一往之間毫不含糊,且兩人的動作俐落靈活,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高念瑾就這樣看著,眼中充滿了讚佩的光芒。
「如何?很棒吧?」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嗯,很棒。」沉迷在眼前較量的高念瑾根本捨不得轉頭去看看來者何人。
一聲輕笑響起。「不過認真的說起來,應該是西洋劍佔上風。」
她點點頭,視線還是在兩個移動的人影上打轉。「對啊!因為西洋劍一直保持著攻勢,竹劍只能防守,完全沒有轉守為攻的餘地。不過整體來說,他也算是相當不錯了。」
「說得好。」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停了停。「今天你很幸運,看到了這麼一場比賽。」
「噢。」難不成這兩人還有什麼大來頭?
「咦?你看不出來嗎?」原本淡淡的笑意,現在卻有點忍笑的感覺。「拿西洋劍的是日本西洋劍大賽的高中組冠軍;另一個則是日本劍道的高中組優勝者。」
哇!原本已經看得讚歎不已的高念瑾聽他這麼一說,更是崇拜得差點五體投地。
「真的?」
「我騙你又沒什麼好處,而且中島和彥和渡邊良二的名號又不是別人假得來的。」快了快了!他就快要笑出來了!
中島和彥和渡邊良二!?
她猛然轉回頭,驚駭的看見桐生昂夫的臉就在她眼前。「你說他是渡邊良二?」
騙人的吧!她這麼希望著。
桐生昂夫聳著肩,一臉的無辜。「沒人說他不是。」
「昂夫,你叫我幹嘛?」一個討厭的聲音傳入高念瑾耳中,讓她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桐生昂夫壞壞的笑著,硬是把想拚命將自己藏起來的高念瑾給揪了出來。「不是我叫你,是她啦!你的客人。」
客人?誰是誰的客人?高念瑾恨恨的瞪了桐生昂夫一眼,不甘不願的抬起頭來。
「你在這裡幹嘛?」
奇怪的問題,正好符合這個奇怪的氣氛。
渡邊良二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的問題給弄得莫名其妙。「這是我家啊!我不在這裡要在哪裡?倒是你,我才要問你怎麼在這裡呢!」
這是他家?高念瑾只差沒有眼前一片烏黑的昏倒過去。「我來幹嘛?」想了一會兒,她才想起被她丟在一邊的食盒。「真敢說呢!堂堂渡邊家的少爺居然叫小店的外送,連帶累了我這個跑腿的。」雖然抱怨著,她仍快手快腳的將那些食物給端出來。
「蘭屋是你家開的?」中島和彥擦著汗,一臉詫異。
「多謝各位的光顧,麻煩趕緊用完,我趕著走。」她也不回答,只是很不客氣的催這三個人趕快吃東西。
真是開玩笑!知道了這是渡邊良二的家,她哪還有那個閒情逸致陪他們打發時間?
「急什麼?吃東西太緊張,可會消化不良。」桐生昂夫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嗯,很好吃。」
她快瘋了。「那你們慢慢吃,吃完了再打電話叫我們店裡的人來收盤子,再見。」
「你到底在急什麼啊?坐下來慢慢等嘛!」中島和彥拉住她,硬是將她拖到門廊邊坐下,完全對她的抗議表情及推拒動作置之不理。
「拜託你們行不行?我的作業沒寫,家事沒做,你們存心讓我今天晚上不能睡嗎?」氣死了,這些傢伙為什麼總以為別人和他們一樣閒閒沒事做?
「作業沒寫?」桐生昂夫又吃了一口。「不用擔心,這種事情良二常常做。」
「你拿我和他比?」
這句話馬上引起另一位當事人的不滿。「你那是什麼語氣?我哪裡比不上你?」
「你哪裡都比不上我。」
渡邊良二的火氣正要發作,卻被中島和彥擋了下來。
「好了,吃東西的時候不要吵架。學妹,你就先在這裡等好了,不會花你多少時間的。」
副會長開口,他們也不敢再造次。兩人乖乖的轉過頭,一個張口,一個閉嘴。
天已經暗了,雖然還有幾抹橘黃,但是已經可以望見稀疏的幾顆星子努力的閃耀著。
高念瑾悄悄的打了一個呵欠,她一向不喜歡看星星,因為只要她仰頭瞧見那些閃閃爍爍的小光點,她便會想起她不想記起的——有關於父母的回憶。
都快一年了,她過這種生活也快一年了。
撐著逐漸沉重的眼皮,高念瑾心裡有些悲涼,唉!這種日子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喂,學妹……」桐生昂夫正想轉過頭喚她,卻被一旁的渡邊良二伸手摀住嘴。
他指了指倚著廊柱的她,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 * *
當高念瑾一睜開眼時,就見昏黃的半月正高掛在天邊。她猛然坐起身,完了!現在是幾點?
「喂!那是我的外套。好心點,別丟到地上去。」渡邊良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外套?她低頭一看,發現膝上有一件大外套,蓋得她暖暖的。「現在幾點了?」
她拿起外套遞給他問道。這下該死了,在外面晃了那麼久才回去,高念瑾不太敢想下去。
「才八點多而已。」
才?她慌忙站起身,拉了拉衣服的縐折。「多謝你讓我睡了一覺,再見。」高念瑾匆匆忙忙的拿起食盒就要離開。
「如果你晚一點回去的話,會怎樣?」總不會把她趕出去吧!女生就是愛窮緊張。
「這不是會不會怎樣的問題,而是責任感。我就是因為有責任感才會緊張,這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