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感覺到他話中的疏離,高念瑾又開始慌張。他……他終於對她的逃避絕望了嗎?還是對她惹出的麻煩感到厭惡?
渡邊良二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引起她的緊張。「我不想再聽到你跟我說對不起。」沉靜了好一會兒,他又再次打破黑暗中的沉默。「你好好的休息,我要走了。」
他連她的道歉都不想要了嗎?高念瑾的心碎了。她試著坐起身,卻被突來的刺痛弄得皺緊了眉頭。
「等一下!你……你還會再來嗎?」
聽著她無辜又無助的怯問,渡邊良二分不清她是希望他來,還是希望他消失不見。「我不知道,大概這幾天不會來了。」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下來。
他不來了!又要留她一個人孤單的在這裡嗎?
就在渡邊良二的手握上門把的前一刻,一陣乒乒乓乓重物掉落或摔落的聲響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及腳步。
「你把什麼東西弄掉了?」他看不到,但在聽到她微微的哀叫和啜泣之後,他開始低聲詛咒了起來。
這時已經管不著她想不想看到他了。他打開床頭的開關,對地上那個痛苦蠕動的美人蟲瞪大了眼睛。
「笨蛋!你想死嗎?如果想死,幹嘛不早說—早知道在你車禍之後,就放你在馬路上不管,當個棄屍算了!還省得我送你到醫院來擔心受怕!」他嘴裡罵得窮凶極惡,抱她回病床的動作卻是溫柔而又疼惜,這個動作勾起了兩人的回憶。七年前,他也曾經抱著發燒又哭哭啼啼的她,罵得大聲小聲的。七年後,相同的主角,相似的動作,心境是否依然不變?
窩在他懷裡,高念瑾的手拉著他的和服不放。「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聽著她可憐兮兮的請求,渡邊良二心裡一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握住胸前的小手,他心一狠,硬是把它扯了下來。
如果她這樣依賴他,只是因為車禍後的彷徨,那他寧願早點醒來,不要再貪戀她的脆弱,畢竟她從沒說過現在仍然喜歡他。
她眼裡噙著淚,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絕然的背影。他真的不理她了?她偷偷懷抱著的希望終於落空。
「你已經丟下我兩次了。」
她說什麼?他轉過身,詫異的盯著她憔悴的面容,心中隱隱抽痛,她這個樣子就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雖還活著,卻已失去生命的光彩。
「你是什麼意思?」他的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彷彿沒聽到他的疑問,高念瑾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爸爸為了一個女人丟棄了我,媽媽為了一個男人丟棄了我,朋友為了她們的男朋友丟棄了我,而我最喜歡的人卻因為我自己而丟棄了我……」
渡邊良二心中一動,終於衝過去將她摟進懷裡。「不要再說了!念瑾。」
然而她的耳膜卻將他的聲音隔絕在外,完全沒有聽進他的阻止。她眼神空洞,淚水已是流得無知無覺。「為什麼我老是被丟棄呢?我哪裡做錯了?我很壞嗎?為什麼沒有人肯把我撿起來?」
他緊緊的抱住她,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念瑾那副堅強凶悍的外殼下,竟是多麼脆弱而不堪一擊的心靈,而他卻殘酷的成了摧毀她的兇手之一。
「良二?」終放意識到他的擁抱,她有些害怕的輕輕叫著,生怕他又板起臉,把她推開。「是你嗎?」是那個溫柔的你,還是那個殘忍的你?
渡邊良二閉了閉眼,為什麼他的念瑾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你不用怕。」
她歎口氣,雙手畏怯而貪戀的環上他的背。「你上次為什麼不理我?這次為什麼又不要我?」
「上次?」他想了好久,才明白她說的是兩人重逢的那一次。「我沒有不理你,倒是你不太理我。」誰教她跟他鬧了大半天彆扭,把他弄得沒轍。
哭得好累,高念瑾打了個呵欠,舒服的在他懷裡磨蹭。「你還說沒有!我以為你蹲在我前面,害我哭了好久才發現自己孤伶伶的坐在馬路上掉眼淚!」現在回想起來,心還是會痛。
「我不是不理你!」真是個好氣又好笑的誤會。「我只是想回家拿件外套給你,今年的春天還是有些冷的。誰知道一出來你就跑得無影無蹤,還敢怪我!」
啊……真的嗎?她傻呼呼的笑了起來。「這麼說,你不會把我丟掉羅?」她試探的問道,口氣仍是小心翼翼的。
「我已經把你撿起來了,一輩子都不會丟掉。」
高念瑾又打了個哈欠,「我很喜歡良二哦……」她的眼睛困得幾乎睜不開。「謝謝你……」
將已經陷入熟睡的她輕放在床上,渡邊良二戀戀不捨的在她唇上一吻。
「我也謝謝你,我等了七年的小妖精。」
* * *
得到了渡邊良二的承諾,以前那個有些刁鑽、有些蠻悍的高念瑾很快的又回來了。但是曾經破碎殆盡的心卻偶爾會冒出來討可憐,只要誰一說不理她的話,她就會難過上好些日子。
「我不要!」坐在病床上,高念瑾專心的看著手中的漫畫書,口氣卻相當強硬。
「我幹嘛跟你回家?」
聽她這麼說,渡邊良二擰著眉,報復的將原本要削給她吃的水果一口塞進自己嘴裡。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還算是我的未婚妻!」他刻意的提醒她這個他堅持了七年的承諾。
未婚妻?高念瑾黯下了臉。「可是……可是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她當時很高興他說一輩子都不會拋棄她,可是卻忘了問他是不是同時也撿了好幾個。
聽著她怯怯的發問,渡邊良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哦?你是說哪一個?」偶爾逗逗她也是很好玩的一件事。
哪一個?居然還是個復選題,ABCDE任君挑選的!心一陣痛,她抿著唇,不再說話。
「念瑾?」他輕柔的喚著,就好像一個拿著羽毛搔弄發怒小貓的頑皮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