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過。』曦月堂姐在等,她不能多耽擱了。
似乎已經決定和她說個清楚,靖毅依然杵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
『為什麼不願告訴我?他對你那麼重要?』只要仔細點推敲,不難發現她的意中人是哪位;但是靖毅還是堅持要她親口告訴他。
這是一種『坦白』。
為什麼他就是要這樣逼問她?他追得輕鬆,但是他可知道她逃得多累、躲得多苦?不否認,遇見他或看見他時的心情是有些雀躍的,但是只要他一提起這個問題,原本還有些溫熱的心馬上被丟進冰雪裡結凍。
『為什麼要一直逼問我?我的答案也對你那麼重要?』奇怪,他們應該是漠不關心、互相冷落的,可是,兩人之間的糾纏比她所預期的多得太多了。
身體僵硬了一會兒,靖毅狠了心。『我只想知道是何方神聖讓你這般牽腸掛肚,也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心理準備?織月疑惑的皺起眉。『我不懂。』『如果以後你和他跑了,我也好知道向誰要人去。』織月瞪大了眼,顫抖的雙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你下流!你無恥!你該死!你混蛋!』看著他冷漠的臉龐,織月簡直不敢相信那句污穢的話是從那個誘哄她進食的男子口中說出來的。『你憑什麼這麼侮辱我!你憑什麼?』沒見過她盛怒的模樣,靖毅望著她悲憤的臉孔、緊握在腿旁的拳頭,心頭莫名的驚、微微的痛。
『憑我是你夫婿。』『這樣你就可以隨心所欲的編派一些子虛烏有的謠言?捏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她好生氣、好生氣,十幾年來,她從沒有這麼怒不可遏過。
她認命,不代表她什麼都能忍。
『是誰說過不得干涉對方的自由?現在又是誰蠻不講理的探詢我的秘密?是誰講一些不堪入耳的話來抹黑我的名節?』他沒想到,當初設下的約定原本是為了阻止她對他太過要求與干預,結果現在卻變成限制他的束縛。
看他依然緊抿著唇,被怒火蒙了心的織月咬咬牙,心一橫。『你想知道是不是?好啊,我就告訴你!我愛的是德彥貝勒!你聽見了嗎?即將成為我堂妹夫的德彥貝勒!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愛你!』他太傷她的心了……織月殘碎的心無力的滴淚泣血。
『織月……』隨著靖毅臉色遽變的同時,他身後一個驚愕詫異的女聲同時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曦月格格呆愣著站在那頭,手足無措。
屋漏偏逢連夜雨。織月朝她淒淒一笑。『曦月堂姐……對不起,我不太舒服,今天沒辦法招待你。』轉身走了幾步,織月背對著兩人再度開口:『曦月堂姐,我會努力忘了他的,請不要放在心上。』她累了。
★★★
事後,織月的態度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還是照樣做自己的事——偶爾到其他王府去找其他格格聊聊天、說說話;偶爾到她名下的店舖去逛一逛、看一看。過得似乎相當悠閒愜意。
似乎。
每天跟著主子東奔西跑的靜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發現了不對勁。她的少福晉不再去找最親愛的曦月堂姐,也不再打開那扇她最愛的窗子。甚至只要自己一走近那扇窗,就會被刻意的差遣去做些有的沒的雜事。
好奇怪。
從小伴著織月格格長大,主子的個性她摸得一清二楚。她溫柔而膽小,和順而怯懦,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會憋在心裡煩惱,可是臉上的愁思也看得明明白白;害怕了就哭泣,高興了就綻笑,生氣……不,她是很少生氣的,之前聽說她對靖毅貝勒發脾氣,自己不在場,什麼流言也不能證明。
可是現在,她不笑了,雖然串門子時還是會微笑,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只是表面功夫,就好像浮在場上的一層油花,飄飄蕩蕩,毫不真實;她也不哭了,雖然以前自己老是巴不得主子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可是主子現在強撐著不掉淚卻讓人更加煩惱。
她的格格是水做的呀!愁悶抑鬱都積在身體裡,慢慢溶解擴散,就好像藥粉溶在水中一般,苦的是格格呀!她怎麼捨得?
『靜兒,準備一下,待會我們上平王府去。』平淡的交代、似麻木、似無聊,似乎這是每日固定的例行之事,只是用來填補時間的奔波。
『是。』不敢多言,這陣日子來已跑遍京中各王府的靜兒領命而去。
窗扇緊閉,房裡顯得有些陰暗。
桃花應該已謝了很久,時序好像已漸漸入秋。現在外頭開著什麼花呢?桂花開了嗎?該是還沒吧?沒有嗅到桂花香。
胡思亂想,癡望著這微微白亮的窗紙,心思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走。
曦月堂妹的婚禮她推說病了不去參加,後來的邀約她也說要打理事情沒有空,她請人傳話給自己,胡亂聽完就忘了。她不想讓兩人尷尬,乾脆面也不見,話也不說。這樣感情自然會淡,時間一久,就像風吹灰飛,什麼也沒了。
但是,雖然她每天忙東忙西、跑這跑那的、但此刻愣坐在椅子上,織月竟回想不起這些日子來她做了些什麼事情。
想這些有什麼意義?反正過了都過了,記得也沒啥好處。
忘了,什麼都不要記得,她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牆,無污無痕。
忘了最好。
丫鬟靜兒快速辦好出門事宜,又回到房裡來。
『少福晉,轎子已經備好,可以出發了。』靜兒輕輕的喚醒又沉溺於深思的主子,掩不住擔憂。只希望今日平福晉能開導開導,讓少福晉別再這麼渾渾噩噩的,讓人看了就傷心。
『哦。』漫聲應道,織月起身走出房。
在前往大門的路上,她毫不意外的見到了她的夫婿。
『又出去?』蹙著眉,望著她如同空殼般的神情,靖毅喉頭緊了緊,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他莫名其妙的痛心。
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他娶來的那個,不是他誘騙著進食的那個,不是對他吼著說她不愛他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