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總是有人會打破我美好的想法。
我在一角發現了不速之客。雖然他背對著我,雖然我一夜未眠,雖然只有昨晚的一面之緣,可是我知道他是誰。因為記憶是那麼清晰。
我能形容此刻的氛圍是尷尬嗎?因為我看見正在修剪一棵七里香的他抬起頭來……
「原來是你。」左沐麴淡淡地說。
他那毫無波浪起伏的聲音,好像見了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比見了我好的聲調,讓人聽了就生氣。我想,過去的我們一定相處得不太好,否則我為什麼一見他就有股憎惡的感覺從四肢百骸裡冒出來?好像……好像恨不得跟他大吵一架似的。
我有些氣悶的轉過頭,卻又聽見了他低沉的嗓音:「早安,梁小姐。」
「你……」我旋回身子,發現他又自顧自的修起花草了。可惡!這個死男人,他那是什麼話啊?不甘願的話就別開口嘛!幹什麼一說話就惹人生氣?再說,那些個爛花賤草有本小姐好看嗎?「你以為你是誰啊?竟然在我的地盤上囂張?」我吼了出來,將昨晚到現在的烏氣全部倒在他的身上。誰教他惹我,現下就算被我咬上一口也是他活該。
我看見他的手停了一下下,可是只有那一兩秒的怔忡,之後,他還是做著自己的事,理也不理我。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我跑到他身邊用全身力氣的大喊大叫。敢情他是重聽嗎?很好,本小姐就要讓他病情加重。「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
左沐麴收起了手上的剪子,在這樣涼涼的十二月;裡,我發現他的運動服上竟然沽滿了泥漬。當不甚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時,那張好看的臉是陰鬱的。我看著他,心中說不出是喜是悲,甚至於連方纔的怒火也全消了。
沒有責罵,沒有說教,那張臉的表情甚至連動一下也沒有。「梁小姐用過早餐了嗎?」
我看著他,一團漿糊在我腦海打轉,下一秒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我的怒火又全回來了。「你竟敢說我是狗?」只有餓壞了的狗才會亂咬亂吠!可惡,這個死男人!
他呼了一口氣:「梁小姐多慮了。」
多慮了?哼!怎麼可能是我多慮了?我又不是傻瓜。我叉著腰朗聲道:「既然瞧不起主人,也許作客人的是該走了。」是的,沒錯,我想這真是個好主意,也許我該想辦法把身邊這些可疑的人一個一個給趕走,這樣的話,我就不用擔心了。
他沒看我。「我會走的。」那聲音依然平板毫無起伏,這人真是很怪,要是別人一定會生氣的吧?
我想起他和張嫂的對話。「我知道你要等到我爺爺回來,可是如果我爺爺不回來呢?」難道他就這麼賴著不走?
「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失望的。」左沐麴說著,將地上的袋子拾了起來背在身上。他在說話時,完全都不看我的。
可惡!什麼叫不會讓我失望!他這分明是賴著不走嘛,我最討厭這種不清不楚的說法了。「喂!等一下!」
我追了上去,就在我快達到他時,突然的,我感覺到頭頂上的一陣涼意。我抬頭向上望去,天空中一個黑黑的東西就這麼朝我落下。霎時我呆了,不能動了……我終於明白為何所有人在發生意外時就只能站在原地,因為他們肯定是在想:怎麼會是我?不會吧?我是在做夢嗎?
然而,不容我多想,我聽到了一陣大吼。
「你在幹什麼啊?笨蛋!」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快得嚇人的身影!我在那一刻看見左沐麴朝我奔來,將我撲倒在地。被撞倒的我全身都痛,整副筋骨就快散了。
動彈不得的我聽見他在我耳邊喘息,他的心跳得是那麼快,我知道那絕不亞於我的。有那麼一會兒,我覺得我想起什麼了,可是卻被左沐麴的聲音打斷。
「真糟糕!你還是這麼笨手笨腳的。」
笨手笨腳?我沒聽錯吧,我笨手笨腳?今天若換作其他人絕對也會跟我一樣的吧?生死交關耶!誰能夠自在?可是他竟然敢說我笨手笨腳的,死王八蛋!我生氣了,努力的想從地上爬起,卻發現自己被他壓得死死的。
「喂!你還不起來叼?」我叫。「存心佔我便宜嗎?」本來就是,就算他救了我好了,我也不用拿自己來當作報答吧?
左沐麴沒答話,他只是從我身上爬起,直刺我眼的暖陽是那麼耀眼,讓我什麼也看不清。我起身,無法與他對視的距離讓我不得不退後兩步,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卻只是走過我的身邊,拾起了方才落下的袋子,走出了我的視線。在交錯的那刻,我想我聽見了歎息。
「喂!」我大叫,我話還沒說完耶!他怎麼可以走啊!如果我這麼輕易就把一個膽敢羞辱我的混蛋放掉,那我不是太沒原則了?我想追上去,可是張嫂卻喚住了我。
「小姐,吃早餐了。」
我回頭,可惡!這女人是故意的嗎?竟然敢在這時叫我吃早餐?
我皺起了眉頭,忽然想起了張嫂和左沐麴本是一夥的。是了,難怪……我想,方纔的一切張嫂肯定都看見了吧?不礙事,就看日後我怎麼一個個收拾得千乾淨淨!
進屋前,我看了下地上已經砸爛的花盆,再仰頭望著五樓頂那個無人的天台。那裡的花草的確是放得太出來了些,看來,這只是個意外吧?我很想這麼想,可是我的心又有著不安,我的煞車線被剪斷了耶!我還是得小心才好。想著,我又想起方才被左沐麴壓著的感覺……可惡,竟然讓那小於佔了便宜,真是太可惡了!我甩甩滿手的水,手上的冰塊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個地方去了。
早飯後,我繼續著昨晚的工作,開始在這個大宅子裡找尋有關「梁希晨」這個人的線索。
當我在大廳裡打轉時,沈芳楠喚住了我:「哎呀!希晨,怎麼不多睡會兒?這麼早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