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遭雷擊地怔愣住,啞然無語。
「如果傷害我能讓你快樂的話,我不介意……」
「閉嘴!」她的話還沒講完,便被他怒叱的聲音打斷。
「你在怕什麼呢?沒有人會傷害你呀!」
路品蘭又從他的眼中看見落寞和孤獨,讓她好不捨。
「你以為你是誰?」滕少尊陰鷙的瞪著她,將心防築得更高、更堅固了。「你這個高級妓女,憑什麼對我說教?」他以不堪入耳的字服羞辱她。
然而她沒有如他預期中憤怒、流淚,她眼中堅定的光芒,深深震撼了他。
「不准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他暴躁地咆哮。
「我偏要。」她執拗的大聲吼回去,完全不像她向來優雅的作風。
被她這麼一吼,蒙少尊著實愣了好幾秒回不了神。
「我要一直這麼看著你,我要一直跟著你!」
路品蘭打從心底深處吶喊著,一股腦地表明她的決心。
他目不轉睛的凝睇她,在冰漠外表下,顯然藏著澎湃洶湧的情緒。
「不管你當我是花蝴蝶也好、妓女也罷,我……我就是、就是想關心你、想愛你!」
她的眼角噙著品瑩淚光,伴隨著自己激動的告白而潸然滾落。
「夠了!」他自丹田發出怒吼——「再說一句我就掐死你。」
反正他已經背負著莫須有的殺人兇手罪名,倒不如讓它成真。
路品蘭搖頭駁斥他。「你不會的,你不會殺人的。」
雖然他總是一副事不關己、惟我獨尊的態度,可實際上對那些批評聲浪,他比誰都介意。
外表越堅強的人,內心越脆弱、越容易受傷。
他不讓人接近、瞭解,因為他害怕自己的傷痕被窺見、被當成笑話嘲弄。
他狠狠的瞪住她,冰凍多年的心有一小角無聲崩塌,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你還不配讓我動手。」
撂下這麼一句話,他打開車門疾步離開,拋下她在車內。
她乏力的癱靠著椅背,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要到何時才能讓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人、事、物等待他迫尋,還有很多人願意掏出真心真意對待他。
但願,這一天的來臨不會太久。
★ ★ ★
數日後
從公司離開後,滕少尊特意花了半小時的車程,開著停在公司備用的車,到健身俱樂部健身。
若非特助來電提醒他今晚有揚慈善晚會,他很可能就這麼忘了。
剛從俱樂部回來,回到家打開大門,一陣食物香氣瞬間撲鼻而來。
他溯著香源上前走去,在餐桌上發現有幾道台灣處處可見的家常小菜。
但在徹底洋化的比佛利山莊,這些菜餚就顯得珍貴而稀奇。
而更驚奇的是在於,這些菜都是他每回台灣必吃的
麻婆豆腐、風梨蝦球、豆酥鰾魚和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鹹蛋苦瓜,以及盛在大瓷碗裡的姜絲蛤蜊湯。
電子鍋的排氣孔正冒著白煙,他打開鍋蓋,裡頭顆顆雪白飽滿的米飯,散發一股微甜的飯香。
每一樣都勾得他食指大動、飢腸韉韉。
明明知道這是出自於誰的傑作,本想抗拒,但他終究忍不住夾起一塊蝦球送進嘴裡,反覆咀嚼。
平凡無奇的味道,卻已夠滿足他貪婪、挑剔的胃。
長年在國外奔波,回台灣反而像是在度假。
尤其上次回台灣的行程太過短促,加上設在洛杉磯的總公司臨時出狀況,他必須連夜搭機趕回來……
在飛機上十幾個小時,他心緒不寧,連喝了酒都還清醒的不得了。
心裡想的,全是那個已經訂了婚、四處勾引男人的女人。
驀地,她曾經以堅決的神態、信誓旦旦的口吻,說的一字一句又迴繞在他的耳邊——
「傷害我,會讓你比較快樂嗎?」
「如果傷害我能讓你快樂的話,我不介意……」
「你在怕什麼呢?沒有人會傷害你呀!」
「我要一直這麼看著你,我要一直跟著你!」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緩和緊縮的心頭和鼻、眼的酸嗆感。
就是這幾句該死的話,擾得他心神不寧。
望著一桌子他最愛的菜,他賭氣似的放棄。
「哼!」他嗤哼一聲,掉頭到浴室衝去一身疲憊、穿戴整齊後,駕著車朝慈善晚會會場而去,一路上還叮嚀自己,記得把她身上私藏他家的鑰匙要回來。
雖然菜餚冷卻了,飯看起來也不再那麼芳香誘人,但確實感動了一顆寂寞、冷酷的心……
第九章
昨晚離開慈善晚會之後,滕少尊並沒有回家,而是驅車到公司圖個清靜。
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向外眺望,萬家燈火的景象映人眼簾,令他格外寂寞。
寂寞?這感覺他向來不陌生。
這幾年來,他致力於工作上所帶來的成就與財富,讓所有人欣羨不已,甚至為他冠上商場貴公子「邪尊」的頭銜。
凡是只要能用錢買到的,他都有能力擁有——事業、豪宅、名車,和主動投懷送抱的美女。
可是,他卻從不曾感受到愛情的魔力,他愛金錢、愛美女,也享受美食,可是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
他從來不懂。
他喝了一晚悶酒,腦子彷彿壞掉的錄影機,重覆播放那張婉約、典雅的女性臉龐,她的笑、她在他懷裡的羞怯、大膽放縱,還有那幾句自以為是的宜告、以及熱騰騰的飯菜,在在撩撥著他的心湖,讓他再也無法佯裝平靜。
她明明是他花錢買下、是他鎖定的獵物,怎麼才一轉眼,情勢便來個大逆轉,
就在他灌掉半瓶威士忌後,手機驟然響起。
他摸索了半天,才從西裝外套的暗袋內翻出精巧的手機。
打來的,是率先達成狩獵遊戲的最大贏家「閻帝」顏子堯。
顏子堯把路品蘭需要三千萬的原因,一五一十轉述給他聽。
卻沒告訴他,路品蘭已經和邱濬解除婚約的消息。
只要他能獲得幸福,不論這些舉動是否符合遊戲規則,他們根本不介意。
還有什麼比好兄弟的幸福更重要的。
結束通話,不知怎地,滕少尊的雙跟已蒙上一層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