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知道胤祿有張娃娃臉的人都嘛知道他那張瞼便是他最大的忌諱,他生平最恨人家提到他那張臉,倘若有誰膽敢觸犯了他的忌諱,最佳自保策略便是自個兒先把自個兒的嘴巴縫起來,免得舌頭被拔去。
最後一次聽到有人提到他那張臉,是皇上某位寵妃,當時若非皇上在場阻止的話,胤祿早已拔出那位寵妃的舌頭了。之後,除了皇上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提到他那張娃娃瞼了。
不過,即便是皇上也不敢當面取笑,滿兒卻是這般肆無忌憚地大聲嘲諷,簡直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嘛!
所以,每個人都在等待,等待慘劇發生。
沒想到胤祿的臉色陰沉是夠陰沉了,卻沒有如他們預料中那樣勃然發作,僅僅是冰寒著那張娃娃瞼,咬牙切齒地吐出她的名字。
「滿兒……」
「咦?啊!」聽他聲音好像很不開心,滿兒這才勉強收起一半笑聲。「是?」
「過年後我就二十七歲了。」
「是,爺,您過年後就二十……噗!」才幾個字,她又忍不住正對著胤祿噴出口水來大笑不已。「二十……二十七?我看……我看連十……十七都……沒有!」
胤祿慢條斯理地抹去滿臉唾沫渣子,其他人更是心驚膽戰地拚命吞口水。
完蛋了,這下子她肯定要死無全屍了!
「喂喂!你們說是不是,他是不是看上去連十七歲都沒有?是不是?是不是?」
咦?死也要找個墊背的麼?
那五人頓時驚恐地連退好幾步,差點沒滾出門去。
不要找我!
「……天哪,我真替你丟人耶!搞不好咱們的孩子長大以後,你看起來還像是兒子的小老弟呢!」
不,死無全屍尚不足以弭平十六哥的怒氣,這回得挫骨揚灰才……款?!
五人張口結舌地呆望著胤祿閃電般探掌攫來滿兒的腦袋,再俯唇封上她的檀口,成功地堵住了那張諷笑不已的舌頭。
他打算用牙齒咬下她的舌頭嗎?
好半晌後,胤祿才放開她,任由她雙頰嫣然、滿眼迷醉地跌到另一邊。
「我要跟他們說話,你先出去。」
「耶?出去?」彷彿被澆頭淋了一盆冰水,前一刻猶暈頭暈腦的滿兒霎時回過神來,「為什麼要我出去?我不能聽你們講話嗎?」她抗議。
胤祿冷冷一哼。「你太吵了。」
「我……好嘛,好嘛!那我不出聲總可以了吧?我……我閃一邊兒去,閃一邊兒去!」而她所謂的閃一邊兒,竟然是爬過胤祿的身子躲到床裡側去跪坐在那兒,滿眼興致地溜溜來回看著大家。
因為只有在那兒,她才能一眼瞧見所有人的表情。
胤祿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她咧咧嘴,他搖搖頭,轉回去對上那三個。
「見過你們十六嫂。」
三人衷心佩服地齊聲應喏。「胤禮(胤禪、胤禧)見過十六嫂!」
滿兒張嘴想說什麼,眼角一瞥身旁的胤祿,趕緊又合上,只揮揮手示意。
「好吧!你們說,究竟是什麼事兒?」胤祿慢吞吞地問。
「這……」三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後胤禪和胤禧一齊猛推胤禮,胤禮只好硬起頭皮上前一步。「是……是阿敏濟。」
「與我何干?」亂祿漠然道。
「十六哥啊!那阿敏濟原是皇阿瑪要指給你的耶!」胤禮大聲抗議。「你說一聲不要,皇阿瑪就推給了胤禪,而胤禪居然給撒丫子顛了,所以,他這一趟回來後,皇阿瑪就說不逼他一個,而要我們三兒自個兒決定誰要,十六哥啊!這太不公平了吧?」
「你不是已經有福晉了麼?」胤祿淡淡反問。
兩眼一翻,「去年就過世啦!」胤禮咕噥。「早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死!」
「那就你們三兒自去決定,這又干我何事兒了?」
「可是,十六哥,您不也知道,阿敏濟就跟她祖母一樣蠻橫又跋扈。」胤禪忍不住插進嘴來。「她一直吵著說要武功最厲害的十六哥您,可今兒一得知十六哥早已有了福晉,就在宮裡大發雷霆之怒,皇阿瑪便把我們三兒找了去,說我們三兒的武功雖然不及十六哥,可北十六哥年輕得多,沒想到她竟然說……」
說到這兒,他突然一口氣噎住了,而且兩眼直往胤禮那兒瞟去。
胤禮歎了口氣。「她說十六哥看起來比我們更年輕。」
驀地,胤祿的手臂揚了起來,嚇得胤禮差點跪下兩腳求饒,以為胤祿要拔他的舌頭了,可再仔細一看,胤祿自己也好似很意外地回過眼去——原來是滿兒抓著他的手臂躲在後頭好似羊癲瘋發作似的拚命顫抖個不停。
眾人面無表情地瞧著那傢伙——果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好半天後,羊癲瘋發作過境,滿兒這才把手臂交還給本人,那張臉業已是紅通通的滿眼淚水,嘴角尚遺留有間歇性的抽搐毛病。
胤祿眼色不豫地挑著雙眉,滿兒忙深垂螓首裝作沒看到,胤祿再次哼了哼轉回眼對住那三個弟弟。
「既然我已有福晉,無論阿敏濟說什麼都是枉然,你們找我又有何用?」
「皇阿瑪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呀!」胤禮無奈地嘟囔。「可她卻說我們三兒誰要敢娶她,她保證會讓我們後悔一輩子!」
「那仍是與我無干。」胤祿毫不動容。
「怎會無干?」胤禮忍不住又大聲起來了。罪魁禍首明明就是他,還好意思推得那麼乾淨!「這不都要怪十六哥你的武功沒事練得那麼好幹嘛,還有你那張臉,媽的,過兩年說不定我兒子看起來比你還要大呢!」
胤祿神情驀沉,熊熊一把怒火正待發作,就在這當兒,他突又一怔,愕然側過臉去,只見滿兒不知何時把臉埋在他肩後,扯著他的肩袖擋住她的臉,宛如乩童做法似的抖呀抖的,未幾,他就感覺到肩後衣衫濕淋淋一大片了。
眾人再次無言亦無表情地盯住了滿兒,她卻仍一無所覺地繼續向天地借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