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這次的對象似乎很有興趣。」
「……她很特別……」
擁著衣物縮身內側,她看著皇子悠然抬起上身,將臂枕在頸後。結實的肌肉在比例優美的身架上格外迷人,即使皮肉上留著許多觸目驚心的疤痕,論肉體魅力,雪契的確是無人能敵的俊美男子。但是他太冷……被他擁抱,即使身體是火熱的、即使在激情的浪濤之下滅頂,心底不斷翻湧上來的冰冷,仍然教她忍不住想緊抓著些其它的東西取暖……
「說看看。」
「她不像一般的貴族女子……她有傲骨,但是相當內斂。外表看來很溫柔,可是我感覺得到……那水一樣的溫柔底下,有著非常灼烈的火在燃燒著……」蝶羽一面低語,一面回想著這第六位新娘的一舉一動。船已經走了五天,看來雪契也不急著回國,教船長慢慢走。因此到今天還沒完全離開珍珠海的範圍,遠遠地有些海民的船似無意地跟著,雪契也沒什麼表示。瀲灩偶爾會離開她的艙房走上甲板,遙望著那些船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但是她真的很美。
與那些花枝招展的貴族美女不同。她美得自然、很舒服。人們會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喜歡上她……就像是剛進入珍珠海的那種感覺——非常溫暖、美麗、柔和……蝶羽早已注意到,即使瀲灩安安靜靜地沒有刻意和任何人打交道,活動範圍也不離她的艙房和甲板兩處。可是只要她一出現,士兵們的眼光都跟著她在轉……不同於對雪契的敬畏、不同於對她的服從……那是什麼呢?她甚至要以為那是一種戀慕……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她的皇子——雪契呢?雪契又是以什麼樣的眼神看她?她從來沒有機會捕捉到雪契看瀲灩的眼神——印象裡只有五天前瀲灩剛上船的那一次……那種高高在上的傲然和殘酷,她有點安心……
「對了……她問起過這條航線的事。」
「哦?」雪契眉一挑,「她得到什麼結論?」
沒有問她怎麼回答,只問瀲灩得到什麼結論——蝶羽有一絲不悅地回答:「她說她不必再問。」
「絲絲……」在她納悶著自己心情轉變的理由之時,雪契低笑起來;這笑聲讓蝶羽不覺輕顫,拉緊了衣物看向雪契,後者優閒地將她攬向自己,手則從她的肩向下滑入衣物遮掩住的深溝之中。蝶羽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緊繃,卻還聽見雪契悠然而冷淡地說:「海民很天真,不過他們的領導者還有點頭腦……大致和我預料的相差不遠。這也好……」他翻身壓住蝶羽抽走她身上的衣物,低頭舔咬著她的耳垂,「這個女人,不會無聊。」
蝶羽漸漸聽不清楚雪契的話了……只是輕喘著……又是一場灼身的熱和寒心的冷……
夜霧迷離的珍珠海,潮浪拍打船底的聲音一波波在夜色中迴旋,視野不佳,只能暫時停船。只怕脫離航線就要觸礁沉沒,輪班的士兵挺著武器在甲板上戍守,船尾的艙房慢慢走出了瀲灩。
士兵們看著她走近船舷,眼神都有些癡迷。夜晚的瀲灩比白日多了些淒美之感,裹著一身白衣,在霧氣裡有些模糊難辨。扶著船舷,她沉默地看著這場霧;心中尋思是不是要告訴船長或是皇子該如何在霧氣中尋路而出……
算了……又何苦逼著自己離開此地呢?但是她實在太害怕了……怕自己會受不了而跳水游回家中——那麼還不如早點離開,好讓自己斷念,乖乖地留在船上……這裡……按照這幾天的船速看來,已經離外海很近很近……她有把握在這個距離內游回去……即使游不回家中也能游到最近的島……不行,不能想……
……但是霧愈來愈濃了……
霧這麼濃,就算她跳下水去這些人也抓不回她的……
並不是要逃走……她只是突然很想回家看看……走的時候,都沒跟族人好好道別……這幾天,他們的船遠遠跟著,她看了好難過……
揪緊了繫在船舷的繩梯,她呆呆地看著海面,難以壓抑自己的心緒。
驀地一聲長嘯——霧色中一道優美的流線型破浪跳起,就在她面前翻個大圈又溜回海中——士兵們頓時騷動起來,一群人點亮了火把凝神戒備,只有瀲灩——驚訝了半天之後,脫口叫出:「小貝?」
在她腳底某處的海面傳來海豚的叫聲,此起彼落,顯然有一大群在這附近。
「……抱歉,我竟然忘了……」瀲灩低下頭,笑著,卻又忍不住落淚。說著她站上船舷,回頭對著眾兵士安祥而堅定地:「我要和我的朋友告別,放心,天亮前我一定回來。」
說著,在眾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瀲灩已經跳入海中。士兵們闃然無聲,幾分鐘之後,他們「嘩!」地大叫起來,一些人忙著放下小船準備找回新娘,另外當然也有人急忙衝到船首的皇子休息處報告——雪契早已穿好衣服,不等來者說話便出了艙房,走到瀲灩跳海之處冷漠地注視著夜霧。
蝶羽隨即跟出,一面走向雪契一面聆聽報告。看著那茫茫霧色,她忍不住皺眉,「她想逃走嗎?未免太無謀了吧!」
「海豚啊……也許是海神之子不忍他所愛的人魚離開吧……」
雪契帶笑的聲音讓蝶羽瞪大眼睛,印象裡的雪契不太可能說這種浪漫的話——但是雪契一點表情也沒有,下一句便直接切入問題:「她說天亮前會回來?」
「你相信?」
雪契唇角上揚,眼中卻無笑意,「她不敢不回來。但是……她未免太放肆了,需要好好教導才行——弓來。」
遁上鐵弓的百夫長忍不住低聲說道:「殿下……要是射中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