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凱斯站在門外,臉上帶著懇切靦腆,手裡拿著檔案夾。
「抱歉打擾你。」凱斯說。「不過我想私下跟你談談,我想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你介意我進去幾分鐘嗎?不會很久的。」
蘭蒂回頭看看一室凌亂。「你到樓下咖啡廳等我好嗎?」她很謹慎地說。
「那兒人太多,大家都認識我,也會認出你來,我還是想私下跟你談。」
蘭蒂擠出一絲笑容。「好吧,我這兒亂得很,請勿見怪。」
「再亂也比不上寇氏船運這幾天的情況糟。」凱斯走進來,直朝窗前的桌椅走去,坐下來打開檔案夾,對她房間的情況視若無睹。
「你拿的是什麼?」蘭蒂坐下來。
他抬起頭來。「解救寇氏的五年計劃,我籌劃了六個月,用電腦設計的。」
「原來如此。」
「我只想請你仔細看看,詳加考慮,我相信如果我們更新債務架構,改善經營方式,就可以振衰起弊。」
「寇維多說再過幾季就可脫離赤字了。」
凱斯不耐煩地搖頭。「門兒都沒有,他那種方法行不通的。黑喬爾的見解很正確,寇氏每況愈下,寇維多想力挽狂瀾也沒法子,他的方法太守舊了。」
「你是說他不肯採納新觀念?」
「寇維多沒能跟得上時代,這回可要付出代價了。」他忿忿地說。「我花了不少時間精力在振興公司的計劃上,我的岳父卻認為我是個白癡。」
蘭蒂側著頭考慮。「好像他看得起的人並不多。」
「他看得起的是塊頭比他大、聲音比他粗的人。」
「的確是守舊的人。如果你不喜歡在你岳父手下工作,為何待在寇氏?」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嫁』給了老闆的女兒,安娜執意要留在鎮上,她老爸要我到寇氏上班,她自己也堅持。這三年來我受的氣已經夠多了。」
「父命難違?」
凱斯瞇起眼睛。「安娜有她的理由。我想起初她是認為他會把寇氏交到我手上,畢竟當初把我介紹給她的人是維多,他也全力贊成這門婚事。」
「結果他無意把寇氏交給你?」
凱斯苦笑,「我想除非是維多去世。但是桑氏的介入使一切改觀。」
「你想要得到經營船場的機會?」她專注地注視他。
凱斯聳聳肩。「我無意吹噓,不過只有我能拯救它,當然是靠你和桑氏的協助。我想拯救它是值得的,整個鎮的經濟都維繫在船場上,如果寇氏垮了,很多好人就要遭殃。」
「我也漸漸看出這一點。」
凱斯望著她。「我知道桑氏不是慈善機構,我也不期望你出自同情而保住寇氏,但我可提供一個有效的計劃。」
「這計劃是由你主事?」
凱斯點頭。「寇維多是個老頑固,以為用三十年前的老法子經營船場還管用。他不會自願改變。可是桑氏有權力逼他改變。你可以建立新的管理制度,解救公司和回音灣。」
「她憑什麼要這麼做?」喬爾的聲音像喪鐘般響起。
凱斯轉過身來看到喬爾站在門口。「嗨!」
蘭蒂怒目而視。「我沒聽到你敲門。」
喬爾不理她。「艾凱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憑什麼要救寇氏?」
「因為除了你和維多的私人恩怨外,還有很多人牽連在內。」凱斯站了起來。「我之所以來找她,是因為我直覺她比你明理。」
「你之所以來找她,是因為你直覺她心腸軟。」
「不是這樣,我說明理就是明理。」凱斯反駁。
「你覺得我不明理?」
「老實說是的,我認為你的判斷力都被十五年的事所左右。」
「我認為你的判斷力被你的身份——寇維多的女婿——所扭曲。」
凱斯挺直肩膀。「你還想當他的女婿,所以你才回來是不是?」
「兩位先生,」蘭蒂一躍而起。「安靜,你們惹的事還不夠多嗎?我不准你們再吵了,懂了嗎?」
他們扭頭看她,活像她剛剛消失了。
喬爾把手插進褲袋中。「老天,你又不是在跟大二學生訓話。」
「是嗎?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凱斯一臉尷尬。「抱歉,桑小姐,最近我的心情不好。」
「喬爾也是。」蘭蒂望望這個,又望另一個。「我知道這種情況十分緊張,可是還是希望你們保持紳士風度,至少在我面前。現在我要你們兩個握手。」
「我說過你不是在向學生訓話。」喬爾咕噥道。
蘭蒂咽口氣,把眼鏡推得更端正。「我堅持。」
她抬頭挺胸,因為已無退路。她在外人面前向屬下發號施令,他居然抗命不從,她卻無計可施。
正當她進退兩難之際,喬爾從門口走過來,從褲袋中抽出右手,伸向凱斯,甚至擠出一絲笑容。
「哼,」他和凱斯僵硬地握手時喃喃說道。「她是公司老闆。艾凱斯,你的眼圈黑黑的,滿好看的。」
「昨天晚上流鼻血,不過你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
凱斯遲疑一下,然後聳聳肩。「是我的錯,我以為你和安娜昨天有什麼,你也知道這鎮上謠言滿天飛。」
「我知道。」
凱斯苦著臉。「昨天下午就是有人故意讓話傳到我耳中,最後我和安娜一直有些問題,我很自然就聽信了謠言。」
「算了。」喬爾說。「換做我是你,我也不敢說我不會這麼做。」
凱斯慘淡一笑。「蘭蒂把事情經過告訴我了。」
「是嗎?」喬爾揚眉。
凱斯揉揉頸背。「她說她也在場,你們只是在談正事。」喬爾很意外,卻沒搭腔。
「她說你們倆現在很要好,還提起你們共用雙間式的套房。」凱斯又說。
「原來她跟你說我們要好。」喬爾的目光飄向蘭蒂。「真有意思。」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指責你跟老闆睡覺。」凱斯說。「可是那時我並不知道這是實情。」
「對不起。」蘭蒂差點嗆到。
「我想說的是,」凱斯簡直是越描越黑。「我不知道你們真的是很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