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她體內是多麼地好,她怎樣地纏繞著他、在他的懷中發抖,他上了癮的身體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她張開迷濛的眼睛,看著他。
「你要走了。」她平靜地說。
那是一個直接而平常的觀察,不是問題或請求,甚至不是抗議。可是卻不可思議地撼動了他。他試著在陰影中讀出她的表情,發現她期待他走,甚至想要他走。
他從不認為自己浪漫或感情用事,可是她這樣理所當然地讓他出門,卻令他有些不安。剛才發生的事情,在她的心裡沒有任何意義嗎?難道只有他這麼喜歡他們之間的性愛嗎?
「看情形。」他說。他決定把這件事情公開化,最好是把事情弄清楚,也不要帶著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的疑問離開。因為他感覺只要他走出門去,一定會再想辦法進來。「你想要我走嗎?」
有那麼一剎那,他可以肯定她要說是,他的心因此冷了一下。可是她開始猶豫。陰影中,她的表情很認真,好像她正想要做一個會讓她害怕的重大決定。
「不,」她輕歎一聲。「我不要你走。」
「好,」他的內部再度熱起來。「我也還不想離開。可是我想請求我們移到床上。」他小心地坐起來。「我假設你的床至少會比那張小人國沙發多少大一點吧!」
她眨了幾下眼睛,讓他覺得她似乎後悔邀他留下了。他的胃部揪結起來。
然後,她露出了微笑。「我想我的床應該容得下我們兩個人。」
第九章
……穿著白上衣的醫務士抓著她的手臂,拉著她經過轉角進入長長的走廊。恐懼自她的內心深處升起,因為這條長廊是整座醫院裡最讓她討厭的地方。她絕望地用腳跟壓抵在地上,想要掙脫那人的掌握。
醫務士生氣地搖她。「別再來這一套胡鬧了,母狗。你今天下午要見麥醫生,我沒有時間跟你這樣弄。」
他的名字叫朗文,可是她給醫院所有的醫務士一個標籤,把他們全部叫做「笨熊」。她憎恨他們每一個人,可是她最恨的是朗文和阿尼。這兩個人只在病人有家屬或訪客時,才假裝關心病人,可是他們跟住戶──行政單位對病人的外交辭令──單獨相處的時候,永遠都很粗魯而草率,有時甚至殘忍。
她假裝吞了早上該吃的藥,可是她懷疑麥醫生可能要人在她的麥片粥早餐裡面加了什麼,所以她覺得很不舒服。她的頭很暈,而且平衡感有問題。
麥醫生一定又在進行她小小的實驗了。
朗文今天早上好像很匆忙,急速地拉她經過走廊。她看見牆上箱子裡金屬的紅色消防筒,立刻知道尖叫房間就在前面的右手邊。
那門有的時候關著,尖叫的聲音就會悶一點。可是它今天是開著的。恐懼緊緊地抓住她。被困在牆上的啜泣聲音有的還很新鮮,有的甚至是昨天晚上才發生的。
朗文抓著她經過那可怕的小房間,她武裝起來,可是任何方法也無法減輕那些打擊。白色的牆就像以往一樣,無聲地尖叫著。痛苦、憤怒和恐懼混合在一起,攻擊著她的理智。最近她開始懷疑,麥醫生用的一些藥使她變得更敏感。
她不想看到室內,可是又不能不看。房間內並沒有人,佈置也很尋常,白色的醫務櫃、血壓計、水槽和小小的桌椅。
檢查檯放置在房間中央,鋪著一張消過毒的白色紙,冰冷的金屬綁人裝置從檯子下面延伸出來。
那是一張很普通的醫療檢查檯,只是那幾面牆會尖叫……◇◇◇
感覺到喬依的身體突然僵硬,他立刻清醒過來。他們相擁著入眠,他的手舒服地放在她的腿上,因此立刻感覺到緊張入侵了她的睡眠。手掌下的皮膚變冷,雞皮疙瘩開始出現。
「不。」她的手臂猛然抖動,可是人並沒有醒過來。「不。」
她像陷在折磨或恐懼中,開始扭動。
「喬依。」他立刻坐起來,把她拉進懷裡,「喬依,不要緊張,蜜糖。你只是在作夢。」
她打了一個哆嗦,眼睛猛然張開,震驚而暈眩地看著他。她似乎仍深陷在噩夢之中,沒有認出他是誰。
「喬依,注意聽。」他的口氣不再溫和,而是一種命令,聲調是緊急事件發生時的冷硬和堅定,要求她一定要有所回應。「你快醒來,現在就醒過來。」
她又一陣顫抖,然後好像慢慢地變回她自己。不知她剛才去了哪裡?他心想。
她的肌肉放鬆,開始垂軟下來。她搖搖頭。
「抱歉,」她低語。「我有時候會作噩夢,不是故意要嚇你。」
「不必擔心那個。你現在好些了嗎?」
「好了,謝謝你。」
可是他並不同意。噩夢的勢力還在。
「來。」他轉身下床,找到長褲。「我們去廚房,我給你弄一杯熱牛奶。」
「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應付噩夢。」
「喝過熱牛奶會應付得更好。」他彎身把她從床上挖起來。
她站到地上後,他取過掛在牆上的藍色緞袍替她披上。
這時她已經屈服,乖乖地穿好衣服、繫上腰帶,隨他走到廚房。
他讓她坐在圓桌旁的高椅子上,開始在小小的廚房工作起來。他在冰箱中找到脫脂牛奶,倒進從櫥櫃裡找出來的小鍋。他知道她正焦慮不安地看著他,只是一直都沒有說話。
他熱好牛奶,倒入一隻馬克杯中,拿過來放在她面前。然後他在另一張椅子坐下,雙手放在桌面上。
「喝下去。」他命令道。
「你這樣做真好,可是我不喜歡熱牛奶。」
「喝下去,」他又說。「也許沒有任何效用,可是會使你舒服一點。」
「好吧!」她捧起馬克杯,試著喝一小口,立刻做了一個鬼臉。「你這人很專制,可是你一定早就知道。」
「我聽別人提過這個優點一、兩次,可是我認為我是很可悲地被誤解了。」
她點點頭。「那當然。」她又多喝了一些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