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半意大利,」羅蘭更正,「另一半是愛爾蘭。」
十秒鐘之內,東尼已經問遍她的全名,她媽媽的姓,並發現她在底特律舉目無親。羅蘭對自己沒提到韋菲力覺得有一點罪惡感。可是既然尼克認識辛格的人,她不敢冒險在他面前提到這個名字。
她興奮地聽著東尼說話。住在芝家哥拜訪意大利親戚的時日已經過去許久了,能再聽到熟悉的鄉音真好。
「羅蘭,如果你需要任何東西,就來找我。」東尼告訴她,像對尼克那樣親切地拍拍她的肩。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住在大城裡,需要一個可以照顧她的家庭。這兒隨時都有一餐飯等著你,一餐意大利飯。」他澄清。「現在來一客我的意大利式冰激凌如何?」
羅蘭看看尼克,再看看東尼那張殷切的臉。「好呀,我喜歡。」她宣佈,想到能延長跟尼克在一起的時間,再也顧不得撐得飽飽的胃了。
東尼笑嘻嘻的,尼克向他卓狹地眨眨眼。「羅蘭還在發育當中呢,東尼。」
聽到他的話,羅蘭覺得既困惑又生氣。好半天,她的手指頭就在桌布的紅格花紋上畫來畫去。「尼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溫柔的說。
「當然。」
她兩手交疊在桌上,抬頭正視他。「為什麼你談到我時,總好像我是個十幾歲的天真小女孩似的?」
他的嘴角好笑的扯了扯。「我倒沒留心。不過那可能是在提醒我你還年輕,又來自密蘇里的小鎮,所以你也許還很天真。」
羅蘭對他的回答感到愕然。「我是個成熟的女人,而我住在小鎮的事實並不能代表什麼!」她停了下來,因為東尼正送來冰激凌。可是等他一轉身,她又生氣地補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覺得我很天真,其實我不是的。」
尼克慵懶地往後一靠,深思地看著她,眼裡有絲挪揄的神色。「你不是嗎?」
「不,我不是。」
「那麼,」他閒閒道來。「這個週末你有什麼計劃?」
羅蘭高興的差點說不出話來,不過,她仍定定神,謹慎地問他:「你有什麼打算呢?」
「赴一個聚會。我有幾個朋友住在哈柏溫泉附近,他們週末要開舞會。我今天遇見你時正打算動身到那兒去。從這過去大約要開5個鐘頭的車,星期天回來。」
羅蘭原打算當天下午開車回芬特鎮去收拾行李。現在若是答應尼克的邀約,她的時間也還綽綽有餘。反正來回芬特鎮只要兩天車程,而她還有兩個星期的空擋呢。更重要的是,她很想和尼克在一起。「如果我和你一起去,你的朋友不會不方便嗎?」
「一點也不會,他們原先就要我攜伴參加的。」
「果真如此,」羅蘭一笑。「我很樂意跟你去。事實上,我的衣箱還在車子的行李箱裡呢。」
尼克轉頭去找東尼來結帳。東尼把帳單拿過來,放在尼克的桌旁。可是羅蘭把手覆在帳單上,拉到自己這邊來。「我請的客。」她聲明,小心掩飾自己的驚異——比起他們吃的東西,這個價錢實在高的驚人。可是當她要掏錢時,尼克已經在桌上放了幾張鈔票,羅蘭便眼睜睜地看著東尼迅速把錢收走。
東尼看見她一臉沮喪,便伸手捏捏她的下巴,好像她只是個八歲的小娃娃。「羅蘭,有空常來嘛!只要你來,隨時都有空位,還有一頓美食。」
「像這樣的價格,」她挪揄他。「我真奇怪為什麼你的桌子不會全是空的。」
東尼親切地彎腰靠近她。「我的桌子從來不空。事實上,如果你的名字沒有登記在我的名冊上,還沒法子事先訂位呢!我叫雷可把你的名字登記下來。」他權威地招招手,三個年輕英俊的侍者立刻出現在羅蘭桌前。「這三個是我兒子。」東尼神氣地介紹他們。「雷可、多明和喬依。雷可,你去把羅蘭的名字登記下來。」
「不必麻煩了。」羅蘭趕快打岔。
東尼不理。「像你這麼好的意大利女孩在底特律需要保護。你常來玩嘛,我們就住在樓上。雷可、多明,」他嚴厲地吩咐他們。「羅蘭來時,你們要小心看著她。喬依,你就得小心看著雷可和多明!」
羅蘭忍不住笑出聲來,東尼向她解釋:「喬依結婚了。」
羅蘭看著她的四個「護衛」,眼裡閃著愉快的感激。「那我又要看著誰呢?」她含笑問道。
四張黝黑的意大利臉孔一致轉向尼克。後者正靠在椅背上,一徑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羅蘭告訴我她能照顧自己。」他神色自若地說,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尼克說他要打通電話,羅蘭便上盥洗室去。當她出來時,看見尼克背對她正在入口處打電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可是有兩個字卻飄進羅蘭的耳朵,清晰一如鐘響:「愛佳。」
他怎會揀這麼個時間打電話給另一個女人?對了,他說主人要他攜伴參加宴會,他當然事先就約了別人,羅蘭心想,他竟為了她而爽約。
他們進入她的龐地雅克跑車後,尼克開了引擎,卻對儀表板上閃動著提醒車主引擎有問題的警示燈皺起眉頭。羅蘭連忙解釋:「我看引擎不會有問題,我來這裡時就曾找工人看過,他沒找到任何毛玻也許是警示燈壞了,這車出廠才六個月。」
「那我們開開看,路上再說。」
一路上,尼克問多而語少,羅蘭卻處處為之語塞。因為尼克認識辛格的人,而她在辛格填的履歷表又刻意不提大學學歷。她決定不告訴他她過去無年來是在學校修音樂的學士及碩士學位。唉,她原不善於撒謊,可是在年紀上頭她已經騙過他了。事實上她還要過三個星期才滿二十三歲,而她在他面前也告訴過東尼她在底特律無親無故。現在,她又得努力「忘記」過去五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