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來她經常承受男性仰慕的注視,有的不懷好意,有的純是欣賞,好不容易終於遇見一個她多麼想讓他留下好印象的男士,結果卻什麼也沒有。完完全全的沒有。帶著點困惑和許多許多的失望,羅蘭想以一個聳肩,不再理會。美麗是欣賞者決定的,而尼克看她的眼光顯然毫無興趣。他能不覺得她可笑,就很不錯了。
「如果你想清洗一下,那邊就有鍵盥洗室。」尼克的頭朝吧檯旁邊的牆一點。
「哪裡?」羅蘭坦白地問,茫然看著他指示的方向。
「往前直走,等你的頭碰到牆,推推就行了。」
他的嘴角又一扯,羅蘭瞪他一眼,照他的話做。果然她的手指頭一碰上平滑的紫檀木,又一片牆滑開,露出一間寬敞的盥洗室,她走了進去。
「急救箱來了。」那個叫邁可的人剛巧走近來,羅蘭正要掩上門,卻聽見他壓低聲音在說:「尼克,站在公司的律師的立場,我得建議你,趕快請個大夫看看她的傷勢,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會冒出個律師,說她因為摔這一交跛了腳,很可能會敲掉我們公司好幾百萬。」
「別大驚小怪的。」她聽見尼克的回答。「她不過是個被那一交嚇壞了的大眼睛娃娃,坐救護車去醫院會嚇死她的。」
「好吧!」邁可歎口氣。「我的約會遲了,我要先走一步。不過,拜託千萬別給她喝酒,她的父母會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女,而且——」羅蘭掩上門,對自己被當成嚇壞了的大眼睛娃娃覺得既困惑又侮辱。她皺著眉頭抬眼看洗手台上的鏡子,卻給自己嚇了一大跳。她的臉濺滿污泥,髮髻散了一半,卷髮絲絲縷縷披掛下來,連身上的外套都像個醉鬼似的掛到了左肩上,看起來不折不扣像個卡通人物。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走出去時一定要面目一新。她脫下外套,擦去絲襪上的污點,整理頭髮,又略略補了一點妝,心裡一邊告訴自己,她也不敢冀求尼克會覺得她窈窕迷人。但因為他剛才的嘲弄,她想以實際的效果還以顏色,但她的動作要快,花太多時間,事情就不那麼戲劇化了。
裝點完畢後,她又退後一步,仔細檢視鏡中的自己。她的氣色很好,眼睛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白色的襯衫似乎有點呆板,好在優雅的領結襯出她渾圓的頸項,又能強調她的胸部的曲線。她滿意的笑一笑,拿起外套和皮包,轉身走出浴室。
尼克背對著她站在以鏡面為牆的吧檯前說:「我剛剛忙著打個電話,飲料馬上就好。裡面的東西還齊全吧?」
「是的,謝謝你。」羅蘭說著,放下皮包和外套,站在長沙發旁,望著他迅速利落地調酒。他的夾克已經脫下來丟在一旁,身上薄薄藍襯衫格外顯出他寬闊有力的肩。背部逐漸往下削細,然後是窄臀、長腿,裹著牛仔褲伸展自如。聽見他說話,羅蘭趕忙把眼光調回他黑色的後腦。
「恐怕這兒沒有檸檬汁之類的,所以我給你調了一杯加冰塊的東尼水。」
羅蘭聽見他提檸檬汁時,雙手扣在背後,忍住了笑聲。他真以為她不成年?懸疑和期待,在他放下酒瓶,拿起兩杯酒要轉過身時達到頂點,他才走了兩步,竟楞住了。
他皺起了眉,一雙灰色的眼睛瞇了起來,緩緩掃過她披在肩上甚至垂到背後的蜜金色的秀髮,驚訝的眼光繼續移到她臉上,注意到濃密微翹的睫毛下藍綠色的雙眼閃著淘氣幽默的光芒,還有倔強的鼻樑,精雕細琢的雙頰,以及柔和的嘴唇,然後他的眼光往下溜,落在她飽滿的胸前,纖細的腰肢及修長的腿上。
羅蘭原希望他注意到她是個女人,他的確是注意到了。現在她希望他能說點好聽的話,可是什麼也沒有。
他一語不發的轉身走回吧檯,將手中的一杯飲料倒回水槽。
「你在做什麼?」羅蘭小心翼翼的問。
他的聲音充滿自得其樂的嘲弄。「在你的東尼水中加些琴酒。」
羅蘭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扭過頭看她一眼,嘴角一揚。「我只是好奇,不過你究竟幾歲?」
「二十三。」
「你說你今天跌倒前是去辛格應徵秘書工作?」他再問她,並在她的東尼水中加入適量的琴酒。
「是的。」
他將酒杯給她,朝沙發點點頭。「坐下吧——腳踝受了傷,不該站著。」
「它其實並不痛,真的。」她抗議著,但仍聽話的坐了。
尼克仍站在她身前,好奇的打量她。「辛格錄用你了嗎?」
「沒有。」
他把酒杯放在咖啡桌上。「讓我看看你的腳踝。」他說。
「我真的沒事。」她說。但他已蹲了下來,脫下她的高跟鞋。僅僅是手指頭拂過她的腳踝,便像是觸了電似的,羅蘭不由自主地渾身一僵。
幸好他似乎正專心由她的小腿檢查到她的足踝,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你是個好秘書嗎?」他問。
「我的前任老闆說我還不錯。」
他低著頭說:「好秘書永遠不嫌多,辛格的人事處也許終究會打電話叫你去上班。」
「我很懷疑。」羅蘭抑不住笑容。「我看他們的人事經理費先生不覺得我很出色。」她解釋。
尼克抬起頭來,以一種男性坦然的目光欣賞地望著她活潑生動的五官。「我覺得你出色的就像出水芙蓉,那個費經理一定瞎了眼。」
「那是一定的。」羅蘭的笑容更深了。「否則他也不會穿著格子花紋的西裝,又打一條棋盤斜紋領帶。」
尼克也笑了起來。「他真那麼穿呀?」
羅蘭點點頭,覺得兩人之間泛起一股奇異的相知相契。如今,她微笑著面對的不只是個英俊得出奇的男子,她還看見他眼底一抹溫和的玩世不恭,以及堅毅的臉上歷經滄桑的痕跡。羅蘭覺得這使他更吸引人,而且還有一種不容否認的性的磁力,從他粗獷且自信的每一英吋身體上發散出來,將她拉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