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然後他轉一個身,很快就昏睡過去了。
梅蒂為他蓋好毯子,這才發現他始終是光著腳的。她起身走到門口,手按著電燈開關,又回頭望著他起伏的胸部。「為什麼,」她問著。「每次我接近你的時候,事情就不按照常軌了?」
她的微笑消失了。然後她關上燈,走下樓去。她不喜歡混亂無章,不喜歡那種無助而發冷的感覺。工作的時候也許可以,因為那是一種刺激的挑戰。然而在個人生活中,她失敗的代價太高了。她至今犯了兩個嚴重的錯誤:就是跟邁特上床,然後又嫁給他。而即使在過了十一年以後,她仍受困於第二個錯誤所造成的後果之中。
第二天早上,雪還在下著。梅蒂悄悄走進邁特的房間,想看看他的情形怎麼樣了。他還是有一點發燒,但是已經比昨天好多了。
然後她走回自己房間。對著鏡子梳頭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昨天晚上的情形變化太好笑了。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大老遠開車來見他,然而他們沒說了幾句話,他就幾乎趴在她腳下了。
雖然昨天她沒有機會把心裡的話對他吐盡,不過今天下午他應該會好一點,可以聽她說話,而又沒有力氣把她趕走。
要是他依然堅持要趕她走,她可以設法拖時間,可以告訴他說她把車鑰匙掉在雪地裡了。這並不完全是謊話。
她想到浴室裡去幫他找一個溫度計和一些藥。然而面對著鏡子後面的瓶瓶罐罐,她又不知所措了。她這輩子沒生過什麼病,所以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一個病人。最後她只拿了溫度計和一瓶阿司匹林。但她突然想到了。「冰袋!」
冰袋應該對他的頭疼有幫助。然而她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裝冰塊。結果她還是在水槽下面找到一個橡皮袋,看起來很像,但是上面又接了一根三尺長的細管子。
她搞不清那個東西,但又沒有別的東西可用,所以她就把那根細管子打了一個結,然後把冰塊裝到袋子裡。隨後她把東西放到一個托盤裡,又到廚房勉強用罐頭和麵包湊了一份早餐,一起拿到樓上去。
邁特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一時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他想起來沖一個澡,可是感到渾身疲累,所以決定再躺一會兒。他看見床頭的藥瓶上面寫著:「小心,會導致昏睡。」他懷疑這可能是他這麼想睡的原因。
他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一件事,梅蒂。他彷彿夢見她冒著風雪跑來這裡,然後又扶他上床睡覺。他真不知自己下意識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梅蒂可能會幫助他跳崖,但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在正要入睡之際,忽然聽到躡足走路的腳步聲。他猛然轉身坐了起來,頓時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邁特?」一個音樂般的聲音輕柔地喚著。
那是梅蒂的聲音。
他愣住了,茫然望著門,真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於哪一段時空之中。
「邁特,我要進來了——」門柄在轉動。他回到了現實——這不是一個荒唐的夢,梅蒂確實在這裡。
梅蒂用肩膀把門頂開,然後緩緩倒退著進了屋裡,好給他時間整理一下衣衫。她一直還沉醉於昨晚他對她並未很不友善的記憶之中,所以當他突然爆發出怒吼的時候,她手中的托盤差一點掉到地上。「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幫你把托盤拿來。」她解釋著,同時朝他床邊走近。他那憤怒的表情令她驚訝,然而當他的目光注意到托盤上那個橡皮袋時,他臉上的表情更可怕。
「這是在搞什麼鬼,」他雷般吼著。「你拿那個東西來做什麼?」
梅蒂決心不要被他嚇倒。她昂然地說:「那是治你頭疼的。」
「你想開什麼骯髒玩笑?「他怒斥著。
梅蒂不明所以。她把托盤放在床邊,好言說道:「我在裡頭放了一些冰塊——」
「你當然會。」他罵著,然後臉色一沉,用駭人的聲音說:「我給你五秒種時間離開這個房間,再給你一分鐘離開這個屋子,不然我就把你丟出去。」他俯身向前,梅蒂發覺他是想把那托盤掀翻。
「不行!」她喊道。「你威脅也沒有用,因為我下車的時候把車鑰匙弄掉了,所以我沒有辦法離開。而且就算我能離開,也要先把我要說的事情告訴你。」
「我沒興趣。」邁特說著就想掀開毯子,但是他感到一陣頭暈,只好停下來等暈眩過去。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她絕望地說道,然後趁他起身之前趕緊把托盤搶救過來。「我沒想到因為我幫你做了一個冰袋,你就生這麼大的氣。」
他停在那裡,臉上現出一種滑稽的表情。「你做了一個什麼?」
「我說了,我做了一個冰袋要放在你的頭上——」
梅蒂的話聲停住了,因為邁特突然雙手掩面,整個人倒回床上,身體劇烈地顫動著,同時發出一種含糊的聲音。他顫動得厲害之至,整個床也跟著動了起來。梅蒂以為他突然快嗆死了。
「怎麼搞的?」她慌忙地喊道。「我去叫救護車!」她連忙放下托盤,朝門口跑過去。「我的車上有電話——」她已經出了房間,正要下樓的時候,才聽見邁特爆笑的聲音由後面傳了出來。那是一種無法控制的狂笑……
她呆住了,轉身聽著他的狂笑,然後努力回想惹他發笑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橡皮袋子,然而如果那是個見不得人的東西,就不應該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啊!
她在他門口停下,決定不管他怎麼待她,這都是她自找的。而無論如何,剛才他的狂笑大概已經化解了他的怒氣。主意打定,她就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走了進去。
邁特一看見她,忍不住又大笑起來。她站在那裡,故意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雙手插在口袋裡,望著天花板吹著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