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悻悻答道:「我應徵的是查賬人員。」
「查賬人員也沒有什麼機會。」凱蒂毫無婉轉地說。
幾分鐘後,凱蒂還因剛剛犯的錯誤於心不安。她打電話給嘉玲。辦公室秘書幫她接通時,她問:「報業情形如何?」
「很好,你呢?我們偉大的科技動力公司忙碌的人事部情況如何呀?」她挪揄道。
「遭透了!我剛剛明白地對一個應徵者講他沒有一點機會可以來我們公司工作。」
「這又什麼不對嗎?」
凱蒂長歎一聲。「人事部的人通常應該更婉轉才對。一般我們會說以他們的經歷,我們沒有適當的缺額給他們,雖然結果相同,但聽著比較不會受到傷害。」她的手指繞到頸後按摩自己緊張的肌肉。「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你今晚有什麼節目,我不想一個人在家。」思念瑞蒙,她在心裡想道。
「我們幾個人要去『紫壺』。」嘉玲說。「你可以到那兒和我們碰面,不過我先警告你那裡完全是純單身族約會的地方,但是歌手不錯,音樂也很好。」
打完電話,凱蒂的工作效率又恢復正常,但也還不是很熱中。一整天她都在解決例行的問題或是排解小糾紛。又一個主管大聲地抱怨一個檔案處理小姐,那個小姐則哭哭啼啼地抱怨她的上司。最後凱蒂沒有採納主管要解雇她的主張,只是把她調到另一個部門,然後從應徵的信函中選出一位在面談中相當自信,令她印象深刻的求職者,並安排她來和主管面談。
她平息了一個會計的憤怒,使她不再因沒有獲得陞遷而威脅發表公司歧視員工的聲明,而且還完成一份公司配合政府安全規定的調查報告。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最後她靠向椅背,鬱悶地考慮自己的人生難道就要這樣過?這就是事業,維琪奉獻她所有的精力與生命的事業。
過去幾個月困擾著她的那種不安、空虛的感覺又再度回來。她鎖上抽屜,試著不去想它。
在「紫壺」,凱蒂過了一輩子最難熬的晚上。她站在那裡假裝在聽音樂,看著眼前的男男女女互相打交道。右邊那張桌子的三個男人正在對她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令她渾身不自在。也許,她心中想到,正在考慮離婚的女人該到這種地方來見識見識。經歷這種屈辱後,大概很多人會飛回她們的丈夫身邊吧。
九點半她起身離開,只待了一個鐘頭。開車回家時,瑞蒙的身影不斷出現在她的腦海。她的生活在這裡,他卻不屬於這裡,而她的生活又太遙遠、太陌生,使她不敢考慮去參與。
凱蒂十點半上床,輾轉數小時才疲倦地睡著。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她睡得太沉沒聽到鬧鐘響,起來後趕忙梳洗,到辦公室還是晚了十五分鐘。
六月三日,星期四。一到辦公室,桌上的日曆大咧咧地提醒她。
星期四。
這時她能聯絡到瑞蒙的最後期限。他會在這裡待到多晚?到五、六點下班時?或者會工作到很晚?這有什麼差別?打電話給他代表她已經準備離職嫁給他,但她絕對做不到。
六月三日。
凱蒂苦笑地啜飲唐那端進來的咖啡。以瑞蒙虜獲她芳心的閃電速度來看,她應該會「再度」當個六月新娘吧。
凱蒂重重地一搖頭,然後運用自己在離婚後發現的潛能——馬上轉移自己的心思,完全摒除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她今天的效率特別好,不只處理完預定要做的事,還見了三個沒有事先約好的應徵者。
她親自幫他們做文書測驗,重複地告訴他們如何打出標準格式——彷彿那是十分有趣的演講,並且親自看表算時間,彷彿這是份吸引人的高難度工作。
最後她走到維琪的辦公室,衷心感謝她幫她加薪,並提供她寶貴的建議,然後鎖上辦公室的門回家。
連在家獨處的時間也不好打發,尤其收音機不斷傳來報時的聲音。「現在時間六點四十五分。」
瑞蒙不會在等下去的,時間彷彿在提醒凱蒂。
她生氣地關掉收音機,打開電視,不安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如果她打電話,就得說出實情,沒有退路可走。也許,他早已不要娶她了,因為她結過婚。也許家教的因素不是關鍵,他只是不想要二手貨。但是,如果他真的想和她分手,又何必留電話號碼給她?
電視屏幕此時又再度吸引她的注意。「六點四十五分,升路易的氣溫是華氏七十八度。」
她不能打電話,除非她準備在只給公司一天的緩衝時間下辭職,她得走進維琪的辦公室,對一直善待她的上司說:「很抱歉給你出了這個難題,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她甚至沒想到她的爸媽,他們會憤怒、傷心。如果她去波多黎各,他們會想死她的。凱蒂打電話回家,傭人回說他們上俱樂部吃飯。該死的!他們怎麼可以在她需要他們時不見蹤影?他們應該待在家裡,思念他們幾個禮拜才見得到一面的小凱蒂。如果他們幾個月才見得到她一次,還會這麼思念她嗎?
凱蒂跳起來,絕望地想做點什麼。她換上那套黃色的比基尼,坐在偌大的臥室梳妝台前,輕快地梳頭。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放棄一切去交換瑞蒙可以給她的那種生活的傻念頭?她一定是瘋了!她的生活是現代女性的夢想:高薪的工作,華麗的公寓,美麗的衣服,又不用擔心經濟問題。她年輕美貌而且獨立。
她擁有一切。
想到這裡,梳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老天,這些真的是一切嗎?她再度考慮自己的未來,真要像現在這樣過下去嗎?人生不應該只有這樣,這些不應該就是一切,也不可能是。
凱蒂抓起一條毛巾,走到游泳池,想揮去鬱悶的思緒。池邊約有三十個人,或在游泳,或在陽傘下休息。唐佈雷和幾個男孩子在一起喝啤酒。凱蒂向他們揮揮手,他們邀她加入,但她搖搖頭。她把毛巾放在角落的椅子上,轉身便去游泳。游了二十趟才爬上岸癱在椅子上。收音機響起:「七點十五分,聖路易的氣溫七十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