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訝地看著她。「這些照片都是為我拍的?」
「當然。」凱蒂答道,又抓了一把爆米花。
「早知道是給我的,」瑞蒙微笑道。「我就不只照熊、長頸鹿這些動物了。」
凱蒂疑問地揚起眉毛。「你是要照蛇?我教你怎麼用,你自己進去拍,我在這裡等你。」
「不,我不是要拍蛇。」他領她繼續走下去。
回家的路上,他們在一家小超市前停了一會兒讓凱蒂買咖啡。衝動之下,她決定邀瑞蒙進去吃點點心,於是又買了一瓶紅酒和一些乳酪。
瑞蒙陪她走到門口,她邀他進屋時,他遲疑了一會兒才答應。
不到一小時,他又起身道:「我今晚還有事。」
凱蒂笑著站起來去拿相機。「這卷還剩一張底片,你站在那裡我幫你拍,然後你可以把兩卷都帶回去。」
「不要,留著明天我們去野餐,我再幫你拍。」
凱蒂認真的考慮是否接受他的邀請。今天是她長久以來頭一次覺得輕鬆而無憂無慮,但是……「不行,我真的不能再和你出去,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邀請。」瑞蒙高大、性感、有男子氣概,但他黝黑的五官和富侵略性的陽剛氣息卻讓她想退避三舍,此外兩人也沒有任何共同點。
「你為什麼看我一下又移開眼睛,好像寧願沒看到我似的?」瑞蒙唐突地問道。
凱蒂轉頭看他,「我——我沒有啊。」
「有。」他堅持道。
凱蒂本想扯謊,但他洞察人心的黑眸使她改變了主意。「你使我想起一個死去的人,他跟你一樣高大、黝黑而強壯。」
「他的死令你悲痛逾恆?」
「令我如釋重負。」凱蒂強調地說道。「在他死前,好幾次我都希望自己有勇氣殺了他。」
他輕聲笑道:「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居然又過那麼黑暗悲慘的生活?」
儘管有過這麼一段痛苦的回憶,但個性鮮明的凱蒂依舊回他一抹輕快的笑容。「黑暗悲慘總比一成不變、乏味的人生來的好吧。」
「但你還是覺得乏味。」他說道。「我一認識你就看出來了。」他握著門把看著她。「明天中午我來接你,吃的我負責。」見她既驚訝又猶豫不決,他又笑著說:「而你則負責為我的無理要求好好訓我一頓。」
直到那天晚上,凱蒂因無聊而提早離開朋友喧鬧的宴會,才認真地思索瑞蒙離開前說的話。難道這幾個月來她愈來愈煩躁、不安是由於生活乏味所至?換睡衣時她反覆思考著。不,她的生活決不乏味,有時甚至是應接不暇呢。
凱蒂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指心不在焉地摸著腿上那本小說的封面,藍眸顯得心事重重。如果她不是生活乏味,那她最近是怎麼了?最近她愈來愈常問自己這個問題,而且愈來愈沮喪,因為答案總不知在何方。要是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中缺少什麼,就可以想想辦法了。
什麼也不缺,她堅決地告訴自己。她對自己的不知足感到不耐煩,於是在心裡一個個數出自己應該快樂的理由:二十三歲,拿到大學文憑,有了高薪又具挑戰性的好工作,即使沒有薪水,她父親幾年前幫她設的信託基金也夠她吃穿的了。她有漂亮的公寓、一整櫃的衣服、姣好的外表足以吸引男人,而且有要好的男女朋友。活躍的社交生活、體貼的雙親。她擁有……一切!凱蒂堅定地告訴自己。
她還需要什麼來使自己快樂呢?「一個男人。」嘉玲會這麼說。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凱蒂嘴角浮起。「男人」和她的問題沒關係。她認識十幾個男人,缺乏男伴絕不是她不安、空虛的原因。
凱蒂一向痛恨自憐,於是制止自己再陷入其中。她何其幸運,根本沒有理由不快樂。全世界的女人都渴望有自己的事業,為獨立自主而奮鬥,夢想能有財務自主權,而她——柯凱蒂——在二十三歲時便什麼都有了。「我擁有一切。」她堅決地告訴自己,然後打開腿上的小說,書中的文字在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喊著:這還不夠,它根本不代表什麼。
第四章
他們到森林公園野餐,瑞蒙把凱蒂帶的毯子鋪在一株巨大的橡樹下,兩人一起享用他帶來的法國麵包、進口火腿和切薄的玉米牛肉片。
他們便吃邊談,凱蒂微微注意到瑞蒙對她生氣盎然的臉龐投以欣賞的目光,和每當她傾身拿食物,披肩的金紅髮便閃閃發光地垂落時,他目不轉睛的樣子。但她實在太愉快了,故而一點都不在意。
「我相信在美國野餐一定要有炸雞。」瑞蒙說道。「不幸的是我不會烹調。如果我們還能出來一次,我就買材料讓你來弄。」
凱蒂嘴裡的酒差點沒把她嗆到。「大男人沙文主義的想法。」她笑罵道。「你怎麼知道我會烹調。」
瑞蒙側躺下來,一隻手臂當枕頭墊著,故作嚴肅地看著她。「當然是因為你是女人。」
「你——你是說真的嗎?」她急急問道。
「真的什麼?說你是女人,還是說你會烹調,或者是對你?」
凱蒂聽出他問最後一個問題時,變得低沉性感的聲音。「說所有的女人都會烹調這件事。」她一本正經的說道。
她的逃避令他的笑容擴大。「我不是說所有的女人都很擅長於烹調,只說女人應該煮飯,而男人則應該外出工作賺錢買食物給她們煮,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凱蒂無言而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又有些懷疑他是故意刺激她。「我說的話也許會令你意外,但並非所有的女人都生來就很想下廚的。」
瑞萌壓下想笑的衝動,突然轉變話題。「你的工作是什麼性質?」
「我在一家大企業的人事部門工作,做應徵工作的人面談之類的工作。」
「你喜歡嗎?」
「很喜歡。」她告訴他。伸手到籃內拿了一顆大蘋果。她屈膝靠在胸前,兩手抱膝,咬了一大口蘋果。「嗯,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