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下來,嗅著空氣。
「你在做什麼?」艾雅不耐煩地問道。「傑明在哪裡?」
「我正在聞太陽的味道,」裴玲神秘兮兮地回答。「這邊。」
陶德必須拉著艾雅走,因為他擔心艾雅又會開始對裴玲問東問西;她的好奇心常會凌駕她的恐懼。
艾雅不時回頭張望,看看是否有歐亨利的手下持火把追來,但是她什麼都投看到。走了大約三十分鐘後,裴玲突然大喊:「等一下!」他們來到一處較大的地方,這地方大得足以讓艾雅伸開雙臂還碰不到任何東西。「有人在這裡待過。」
「傑明嗎?」艾雅屏息問道。
「我分辨不出來,但是我感覺得到有人曾在這裡待過。」
「你聞得出來?」艾雅驚歎道,她說話的樣子使陶德和裴玲笑了出來。
這時,有個人從暗處跳出來,持刀抵住陶德的喉嚨。「若是敢出聲,你就死定了。」一個粗啞的聲音在陶德的耳邊響起。
「傑明!」裴玲和艾雅不約而同地喊道,然後艾雅張開雙臂,朝他的方向撲過去。
「天呀!」傑明驚喘出聲,而且有些不悅,但隨即就把艾雅拉到懷裡深深擁住。
「傑明,我的愛,」艾雅低語著。「若是失去你,我會死掉。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傷害你?」
「沒有,他們--哎唷!呃,也許有一點吧!」他用鼻子揉著艾雅的頸部。「你會照顧我恢復健康嗎?」
「我會盡一切的力量讓你想活下去。」艾雅哽咽地說道,然後就沉默無聲,因為他們繼續擁吻對方,四周的黑暗保護了他們的隱私。
站在數尺外的陶德和裴玲百感交集。許多年來,陶德和艾雅一直是彼此的生活重心,但現在他感覺到他們的友誼已經永遠改變了。裴玲也感覺到哥哥有多麼深愛這個突然闖進他們生活的女人,現在她知道艾雅並沒有做了什麼來引誘哥哥--除了全心全意、無私無我的愛他。艾雅說她願意付出生命來救她哥哥時,她並未多加注意,但現在她可感覺到艾雅對他的擔憂和需要。
雖然裴玲很欣慰有個人如此深愛哥哥,但就在同時,一波巨大的寂寞感席捲而來。傑明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不在乎她是瞎子的男人。
當裴玲被失落感所包圍時,陶德悄悄握住她的手,俯身親了一下她的嘴邊。「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絕不會孤單的。」他說道,彷彿讀懂了她的心思。
「好了,小魔女,放開我,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你,陶德!你怎麼能把她帶到這裡?歐亨利的手下一心一意想得到梅家的錢,而你居然讓艾雅--」
「還有我。」裴玲輕聲說道。
「我們需要她,」艾雅說道,試圖撫平傑明逐漸升高的怒氣。「她看得到我們所看不到的。」
「你危及到我妻子的性命已經夠嚴重了,你居然還帶我瞎--我妹妹進來。」他更正自己。「陶德,我要你為此事負責。你不應該把女人帶進這件事來,尤其是不能--」
「繼續說呀!」裴玲吆喝著。「他不應該把你無用的、瞎眼的妹妹帶進來。那就是你想要說的話,是不是?」
「我既沒有那樣說,也沒有那樣的意思。你們倆都不應該在這裡。」
「我們是來救你的,你這忘恩負義的混蛋!」艾雅說道。「而且我告訴你,裴玲在這裡不是瞎子,她聞得到陽光。」
傑明遲疑了半晌,然後他笑了。「好吧,我說不過你們,咱們走吧!」但令他驚愕的是,沒有一人跟他走。他轉過身,說:「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所以我得趕緊找到出口。」
艾雅雙手插腰--雖然她知道傑明看不到她這個姿勢。「裴玲看得比你清楚,所以我們要跟『她』走。」
就在那一刻,裴玲決定要喜愛她的大嫂。從來沒有人說裴玲能夠比別人做得更好。雖然她是個瞎子,但她也是孟家的一份子,她的自尊心建立了起來。「走吧,往這邊!」她命令道,朝傑明剛才走的相反方向前進。
摸黑走了似乎有數英里長的地道後,艾雅覺得自己也「聞得到」太陽的味道了。中途遇到掉落的頂板時,他們停了下來。陶德和傑明合力清除路面,他們都不讓女人插手幫忙。
「傑明傷得不輕,但是他不想讓我們知道,」裴玲低聲說道,啜飲一口他們各自攜帶的水,「他在流血,我聞得出來。」
艾雅深吸口氣。「沒錯,剛才碰到他時,我也感覺到了。你確定我們正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嗎?」
「是的,我--」
「裴玲,」艾雅突然說道。「就算是晚上,你也聞得到太陽的味道嗎?」
裴玲笑笑。「我並不是真的聞到太陽的味道,而是聞到它對土地的影響。它使萬物成長;我聞得到植物和新鮮的空氣,對我而言,該怎麼走是如此明顯,難道你分辨不出來嗎?」
「一點也沒有辦法。你能夠找到回家的路嗎?」
「當然能。我大哥艾德生前常把我丟在離家數里之外的森林裡,然後叫我自己找路回家。他說狗做得到,我就應該做得到。第一次他把我丟在野外時,我心想我就坐在那裡等人來找我;萬一沒有人發現我,我就死定了,但是接著我想起我們晚餐吃過草莓。」
「別告訴我你聞到它們,所以才找到回家的路?」
裴玲笑出了聲,使得傑明和陶德轉過頭來,但她們倆都不肯說裴玲因何而笑。
「不,我一路跌跌撞撞走回家的,不過我相信我的直覺。」
艾雅正要開口向下一個問題時,傑明表示障礙已經清除,可以繼續前進。
一個小時後,他們遇到了纏結的樹根。「到了,」裴玲說道。「把它割開,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裴玲是對的,片刻之後,傑明轉向他們說:「我看到日光了。」
當其他三個人雀躍不已時,裴玲卻暗自神傷。她幾乎希望他們能夠待在地道裡,因為一旦走到陽光下,她就不必帶路了;她又會變成家人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