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雙膝跨在她兩側,雙手將她兩隻手緊緊抓在頭頂上。
她扭動身軀,他卻更緊壓住她。
「殺了我!反正早死、晚死也是死,死在人的手上或死在禽獸的魔掌都是死。你殺了我、殺了我!」她一個控制不住,連續不斷尖叫起來。
「誰要你死!」他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止住她的歇斯底里。「為什你總是這麼衝動,總是這麼不經大腦就行動?」
「不經大腦?你以為我怎麼逃出來的,你以為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地底竄出地面,這也是不經大腦的行動?」她咬牙切齒,滿眼盛滿悲憤的淚水。
她把陸皓奇想成何種人了?或者她從來不曾信任過他?陸皓奇沉下臉,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忽然,令鄭似鋼非常意外的,陸皓奇放開她,離開她的身體坐下來。
她先是一愣,再次驚覺身體上的人真的離開她後,兩腳一蹬,立刻跳起來。
「你走吧!」他淡然告訴她。
她沒有行動,無意識地扭動被他抓痛的雙手,驚愣站在原地不動。或許撒旦突然改邪歸正的舉動使她懷疑。
陸皓奇平靜地望著她,有意無意試探她對他的信任度,但是當他望見她遲疑不動和幾許驚駭的表情後,他必然要失望了。
她懷疑他下一步的驚人之舉,更猜不透此時的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
「你……要讓我走?」已成定局之事,她忍不住還要再一次證實。
他沉默點頭,目光包含赦免的慈悲。
慈悲?
鄭似鋼急迫逃走的念頭停住,她不曾看過黃鼠狼給雞拜年眼中乍露的慈悲。即使其看見了,必也是不會安好心眼的一種手段。
莫不是……!陸皓奇想等她背轉過他時,立刻發射暗箭傷人?
鄭似鋼驚慌再看他一眼,陸皓奇眼中慈悲似乎依舊存在。她想,若黃鼠狼真有此真誠的眼神,那必是一隻會演戲的黃鼠狼。
就當鄭似鋼舉足難定又未能卜凶吉時,陸皓奇忽然開口了。
「你逃不遠的,道裡的地形他們比你清楚太多。」
他說得沒錯……,想到剛才正陷於迷路的困境,鄭似鋼不免有些灰心。
「你沒有懷疑我怎麼找到你?」他如此說道。
是啊,他怎麼找到她的?怎麼知道她逃走?又抓到她再放她走,該不會又是一項陰謀吧?
「沒有陰謀。」他一話道中她的念頭,使她臉上有滾燙的感覺。
「你要我猜呢,還是自己說?」
鄭似鋼一掠長髮,原足十分美妙的姿勢,可惜她一身落水狗的樣子實難美妙起來。
「你的腳印告訴我的。」他指著地上留有她的腳印。
她冷眼追隨他的視線。
「莫非你還會飛天不成?我不相信你的腳步這麼快,我起碼比你們早走一段時間。」
她的自信令人難以抗拒。
「我不會飛天,更不會像你一樣鑽地。你用跑的,我用走的,但是我一樣追到你。」
他說話時不忘戲謔她兩下的樣子令她氣惱。
「為什麼?」
他學她的樣子一掠黑髮。坦白說,他的姿勢比她好看多了,看他一身乾淨清爽的樣子,顯然他還利用她逃命的時間,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說為什麼。」
「而我最討厭說為什麼?」她握緊拳頭。
他低笑一聲,站起身走向她,她匆忙往後退開一步。
「沒錯,這就是你。似鋼,你總是獨斷而行,只憑一時的衝動而妄自行動,你知道對一個謹慎小心的國際刑警而言,這種舉動非常危險,不小心就會破壞全盤大計。」
她真氣死他那種自以為是、又不忘促狹兩句的說話方式。
「你沒有資格批評我!現在你站在敵對的一方,我們不再是合作的夥伴,至於我的獨斷,不管是好是壞,都與你沒有關係!」
「誰和你說我不再是夥伴?你看,這下又是你的獨斷思考了?」
她怔怔望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到虛偽的表情。
他攤開手,表示有意和解。
「我喜歡聽你說為什麼,因為你開始發現事件內有文章了,而我能回答你為什麼,因為我比你更有耐心分析事件的端倪。當大家發現你不見的事實,自然衝動得只想捕捉你回來。當大家發現地窟附近充滿凌亂的腳印時,他們第一個反應,認為你的救兵來了。」
「救兵?」她莫名其妙。
「沒錯,地上充滿許多凌亂的腳步,看樣子不只一個人。」
「必定是週一慶通知緬甸警察單位所派出的援兵?」
發現意外的驚喜,興奮之情難掩立刻佈滿她雙頰。
「你想得美!」陸皓奇嗤之以鼻。「你的未婚夫正忙於外交晚宴分身乏術呢!」
她又跌落至原來的谷底。
「可是你說許多凌亂的腳印,不就代表有另一批人來臨?」
「腳印很多沒錯,但只屬於一個人的──你,鄭似鋼的。」
鄭似鋼張大嘴,許久說不出話。
陸皓奇忽然生氣起來。
「你這個小傻瓜,要逃命也不會審慎小心地形的曲折,你以為只要拚命的跑就能逃離敵人的魔掌嗎?事實上你只不過在如來佛掌心間繞了幾圈,你不知道你始終在原地打轉?」他的語氣激動起來。
難怪,她看到的景致總是差不多。可是怎麼能怪她呢?蠻荒地帶雜木亂生,山連山、地接地的,要她拿什麼為基準?
她頹然跪倒在地,沒想到自以為絕頂聰明的逃生方法,竟然功虧一簣付之流水,她覺得好生灰心。
「他們知道嗎?」看她頹廢喪志的樣子,他不禁心生憐憫。
「幸好他們只是一群專注研究狂想的科學家,而不是職業殺手,所以他們的以為和你的一樣,各自身戴各種武器裝備找尋你去了。」
她垂著頭,沒有看他。
「還有一名職業殺手,不是嗎?」
他走到她面前,她看到他幾度奔走下磨破的鞋面。
「我不是職業殺手,但是我會特別小心職業殺手。」
她想苦笑,但是嘴角卻硬得不能畫出一道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