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問第一個問題,「是人吧?」時,有五人不約而同只回答一個「是」。兇手卻回答「是人」,比其他五人多出一個「人」。事實上對陸皓有的問題,嫌犯只要回答一個「是」就行了。
第二個問題,五人直覺回答「他我我」,只有兇手多加個「是」:與第一個問答一樣,對方只要傾他的意,回答「他找我」就行了。
第三問答亦同,兇手的回答用了「我」字。
第四問答則多用了「殺」字。
第五問答更妙,當陸皓奇說明對方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時,他還是多用了「的」。
將五個多出的字組合起來,正說明兇手殺了人的實情。
這種結論好像是兒童的惡作劇……
資料看到這裡,鄭似鋼不禁血脈高張,若單憑陸皓奇此種不合邏輯、沒有科學的推論,就可斷定兇手是誰,那冤獄者早已擠破牢門了!
當鄭似鋼再往下看,便不再有怨言。
陸皓奇最後的結論,才是真正破案的關鍵所在……
陸皓奇選擇此五種簡短的問法,就是把自己當成一部簡單的測謊機,不論實話或謊話、兇手或受冤枉者,他們只有一種回答的方式。
可是兇手的回答卻比別人多一個字,這個字在肯定的回答裡,是多餘的贅語、不需要的字,兇手為什麼會多說一個字呢?
因為,他有罪犯否認的轉折過程。
他回答話的過程,比其他人多轉了個彎,而這個彎、這個多出的字,正是他罪犯的心理過程。
他說謊。
他在多出的字裡說謊。
以膽小的人為例,他說謊時聲音往往會發抖,所以謊話的頻率,會比說實話的聲音要長一點。
所以,沒有殺人的嫌犯,大可不用心思就肯定他所做的事;而說謊者,因為他用心揣測了一點他的問題,所以回答的字比其他人長,而長的這一個字的距離,正是他罪犯的心理過程的距離。
一旦肯定罪犯是誰,陸皓奇立刻指著他的鼻子要他認罪。
這名嫌犯早在逼供時已心驚膽跳,現在又被陸皓奇幾句不相干的問題裡肯定他是罪犯,臉色當然不可控制地立刻驚變,此驚變過程,陸皓奇又有一套「罪犯臉色驚變之顏色分類圖」,更肯定罪犯無誤。
看完資料後的鄭似鋼,悄悄吁了一口氣。
陸皓奇果然有兩把刷子,也因為這兩把刷子,讓鄭似鋼肯翻越兩個山頭來我他。
等休息夠了,鄭似鋼再度提起強烈的好奇感尋找皓奇先生。
☆ ☆ ☆
越過一片叢林,一座原始的心木屋赫然佇立眼前。
原始,乃形容小木屋除了屋頂、支柱和通風的窗戶,沒有任何人工修飾。
鄭似鋼往前走一點,才發現木屋的建材,全取自於附近尖長型的樹條;而木條之間的接連物,不是鐵絲,卻是柳籐。
再望上去,木屋的屋頂也不是磚瓦合成,而是茅草覆頂,鄭似鋼幾乎懷疑是否自己走入遠古時代了。
總之,鄭似鋼可以肯定,陸皓奇是個名副其實的大怪人。
她舉起手往緊閉的木門輕輕敲去,門內隨即傳來一陣男人粗啞的聲音,他的話令鄭似鋼驀然張大眼睛。
「別動!先別進來,讓我猜猜你的長相。你有五呎七吋高,女人中的大個子;身重一百一十磅,女人中的小瘦子;你的肌肉結實有力,身手矯健靈敏,可惜滿身傷痕纍纍。發長至肩下約十公分之處,有一雙靈活的大眼睛,但是眉毛太粗,有失女人的溫柔。你是個道道地地警察堆裡的男人婆!」
鄭似鋼驚駭得不能動彈。
她發誓她這次的行動絕對隱密,甚至連週一慶都不知道;而且她和陸皓奇從未碰過面,他怎麼可能把她的長相形容得如此貼切?
莫非木門破了個洞?鄭似鋼不禁俯過身檢查木門一遍,別說門有個洞,就連一絲縫都沒有。
他還知道她發長至肩下十公分之處,其不可思議!
鄭似鋼一向最疼愛她的秀髮,上次因公務逼不得已,才將已長及腰部的頭髮剪去,每天她都恨不得頭髮能「一眼長一吋」。
據昨天測量的結果,現在她的頭髮正好長到肩下十公分,對方說得一點都不差。
當她發現門未鎖上之時,她幾乎用撞的沖人屋,迫不及待想知道陸皓奇的神通廣大……
映入眼簾的男人,就算鄭似鋼想像過陸皓奇一百遍,但絕不是這種長相。
他很年輕,模樣不超過三十歲,臉上掛著稚氣的笑容。她以為科學家看起來應該比實際年齡老許多。
他身材高,體型瘦長而臀部結實,典型打籃球的料子。她以為科學家因為坐椅子研究久了,模樣應該離不開肥大,動作離不了遲鈍。
他的牙齒潔白,下巴乾淨俐落,袖口也沒有殘餘的污垢,唯一符合科學家特質的一點,他有一頭蓬鬆凌亂又稍嫌過長的頭髮。她還是以為科學家應該「白了少年頭」才對。
總之,她面前的陸皓奇,眉清目秀、雙瞳炯炯有神,鼻樑似有折碎的痕跡,而嘴角略顯微薄,他有一張七分中國、三分外國的俊秀面孔。
這種面孔,不應該出現於原始的木屋,更不該出現在警察局的資料檔案裡,他應該是影視螢幕上的大眾情人。
他看見鄭似鋼瞪圓的眼睛,嘴角隱約浮出促狹的笑容。
她慌亂平息乍看他的驚歎,拂去滿臉的汗水後,再一次正眼與他對視。
「我找陸皓奇先生。」她還是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我就是。」
雖然鄭似鋼早就肯定他是陸皓奇無誤,但是當肯定獲得證實後,她還是被自己心存的猶疑嚇了一跳。
「你知道我?」鄭似鋼只能用瞪圓的眼眸看他。
「不知道。」他回答得簡單。
「你認識我?」
「不認識。」
「見過我?」
「第一次碰面。」
「那我的一切你怎麼能瞭若指掌?」她忍不住放大聲量。
「粗略的猜測。」
她無法置信地望著他……粗略猜測……,他猜她的身高、體重、發長一分都不差,這叫作粗略的猜測?若他再猜得精準些,恐怕連她有幾個細胞都數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