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航行,如同他們的心情,隨波逐流又輕鬆自在。他們躺在甲板上,洗盡身上的污垢和得失心情,以藍天為被、海水為枕,偷得半日優閒徜徉暢遊於自然美景中。
※※※
趁天氣放晴,幾名船員捺不住蠢動之心,紛紛撒網捕魚。
他們赤裸著上身,任陽光翻滾於結實的臂膀上,又是一幅動人佳畫。
雖然韓笛揚心小還存有許多疑問,但當他望見她秀美清麗的臉龐,對她的私人問題立刻吞掉大部分的懷疑。
他坐起身,看著船員拚命拉扯魚網,可惜魚比人精,這一網又落空。
她也坐起來,瞇著眼遙望湛藍的天空。
幾隻飛鳥在頂上盤旋,或許在等待漏網之魚。
他回過頭看她,烏黑發亮的長髮落在頸間,和雪白的肌膚儼然兩種顏色,都是令他心醉神往的色彩。
「妳到底是誰?」他忽然說。
她婉約輕笑,好像他問來問去都是同樣的傻問題。
「考古學家,大學講師,美籍華僑。」
「還有呢?」
她不懂,對油腔滑調的記者,這些數據足夠他寫上好幾天文情並茂的報導了。
「妳結婚了嗎?」他說,一邊閃避她的注視。
「你希望我結婚了嗎?」她反問他,眼底閃爍他看不到的促狹。
「事實就是事實,不是我希望如何就能扭轉。」他生氣的說。
「沒有。」她承認。
「有沒有男朋友?」他追問。
「沒有。」
「有沒有喜歡的男人?」
她插起腰,像撒嬌的小女孩。
「我叮不是要你撰寫花邊新聞。」
他聳聳肩,玩世不恭的樣子教人生氣。
「寫妳的花邊新聞該是最無聊的事,其實我早該想到,一個聰慧的考古老師,把青春年華奉獻給學問,滿口救世經,滿臉神聖光輝,她哪有時間談情說愛?虛度終生歲月,到頭來還是孤獨一個人。」
「那你呢?」她氣紅了臉,他竟然以他淺薄的閱歷批評她的人生觀。「一個整天夢想成大事的小記者,從未為理想目標辛勤耕耘,女人玩過一個又一個,日子一天混過一天,這就是現代人崇尚自由的人生觀?」
他倒抽一口氣,她可真瞭解他……
「妳認識我多久了?」
「以前我就碰過一個。」她咬住下唇。
他明白了,她曾受過男人的打擊,而且她以為韓笛揚和他是一丘之貉。
「結果如何?」他急著想知道那個男人的下場。
「我殺了他!」她淒厲的脫口而出。
韓笛揚張大口,近似女人的尖叫差點跳進出喉。
「我恨不得殺了他……我一向嫉惡如仇,對愛情也是,只要負我的,我一定要討回公道。」她喘著氣說。
他也跟著喘著氣,她可真是嫉惡如仇。
「他負了妳?」他依舊不死心。
她盯著他看,想要看進他的骨髓裡,看他是否會對她負心。這點他不能保證,「愛美」是人的天性,至於是否要占為已有,他沒有經驗。
他僵硬著身體迎視她。
「我負了他。」
這點倒出乎他意料。
她甩甩頭,變回冷傲如冰霜的女人。
「我不想提那段不成熟的回憶,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沒有時間和你談情說愛。」
他瞄她一眼,她說得認真,沒有注意到自己話中的語病。她的話正是警告他不准對她想入非非,同時也表明事業重於感情的看法。
「如果妳再碰到一個……」
她揮手打斷韓笛揚想接下去的話。
「你真是婆婆媽媽,如果你有這麼多時間,該先想想你的稿子要怎麼寫!」
她站起來,加入船員熱鬧的捕魚氣氛,把韓笛揚冷冷清清的丟到旁邊。
韓笛揚還在發愣,他被女人罵作婆婆媽媽?
真不可思議,報社裡的韓笛揚,總被人批評為太有個性、太大男人主義的性格小生,怎麼碰到李桑瑤後,就變得婆婆媽媽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他被她綁來這裡,非但未受到客人的禮遇,還要遭受人身攻擊,連性格也變得婆婆媽媽……最重要的是,想一親芳澤,還沒開口就被人打了回票。
這個死女人!
韓笛揚氣得連夢裡都會叫著她的名字。
※※※
整個晚上,他想著她的樣子,時而酣態可掬,時而柔媚溫順,時而深沉老練,時而又變成青面獠牙的恐怖女鬼……
他從夢中驚醒過來,果然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差點尖叫起來,好在她先伸手堵住他的嘴,否則他無法想像男人尖叫的樣子,必然婆婆媽媽了。
面前的女人和恐怖女鬼相差甚遠,她眉目如畫宛如天仙,尤其細白的小手粉嫩光滑,接觸到他嘴邊,令他心湖泛起陣陣漣漪,腹部隨即升起一股暖流,他忍不住吻了她的手,像吻上上好的綢緞,她則如觸電般的收回手。
「你幹什麼?」她羞紅了臉叫道。
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臉,她急忙抓住他的手。
「你幹什麼!」她又說一次。
他看著被她抓住的手,大手緊貼著小手,黑手映著小白手,心底那股暖意直飛上雲霄。
「我以為在作夢。」
「你夢到什麼?」
「夢到妳。」
她雙頰立即火熱無比,簡直可以在上頭「巴比Q」了。他卻不理睬她的羞澀,
只顧用帶笑的眼神注視她,她急得要抽回手,卻被他抓得更牢。
「其實,妳太嚴肅了,有些事順其自然就好,不必想得太多。」
「例如?」
「三更半夜妳跑到我睡的地方,可能是妳夢遊或情不自禁,但是妳來了,這不是男女之間最有趣的遊戲?妳想的正是我想的,那我們還等什麼?」
他朝她貼近,正好接住一巴掌。
還好她只用了兩分力,否則必打得他滿地找牙!她氣急敗壞站在他面前,恢復神聖不可侵犯的態度。
「謝謝你提醒我,我來是要告訴你,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緊接著是片刻空白,他沒有發出女人的尖叫,反而像箭般街到窗口。
「順便告訴你,你是我所碰過最無聊、臉皮最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