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斯閃著桑瑤亂揮的拳。
「桑瑤,冷靜點,死了就死了,還有我……」然後他轉頭厲聲下令,「快把他拖下去!」
兩個人奔向韓笛揚。他想,他還是完了,只要他們把他抬出去,沿路可能就發現他復活的跡象。
李桑瑤更快的擋在兩人之前,她極力保護地上的人。
「不准!我不准你們碰他,提斯,要他們把沾滿血腥的手拿開,我要親手埋了他!」
「傻女孩,妳一個人抬不動的。」提斯搖頭歎道。
李桑瑤哭成淚人兒。
「難道我連這一點心願都不能達成?天啊……他已經死了啊,這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事!」李桑瑤撲在地上又叫又打的。
「好,好,要怎麼做,妳看著辦!」
提斯氣得丟下她,自己則逃避瘟疫般爬上樓。
「等一等!」李桑瑤朝提斯大叫。
「又怎麼了?」提斯停止腳步皺眉。
「叫你的手下滾遠一點,否則我會殺了他們洩恨!」
不必等提斯發號施令,其它人聽完話早嚇得連爬帶滾上樓去了。
現在只剩他們兩人。
時空停留於彼此會心交流的眼眸。
韓笛揚依然不敢動,不過他輕微的呼吸了。
她跪在他耳邊哭號,並偷偷說話。
「為了謹慎起見,我要用紙箱捆住你,再找個人幫我把你抬上去。警察已埋伏於四周,我假裝投降,一個人進來,為了救你……」
他眼角忽然濕濕癢癢的,她又哭得厲害,把淚蓋仁他眼角。
「等我們離開遠一點,就是提斯繩之以法的時刻。」
她邊哭邊做事,把廢棄的空紙箱撕開,層層捆住他的身體,把他捆得像木乃伊似的,只留鼻前送氧氣的細縫。
李桑瑤同一名提斯的部下,吃力的將韓笛揚抬上樓。
她步伐有點顛巍,神色十分冷靜,提斯靠在出口處看著她動作,她挺起胸膛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陽光從茂盛的大樹梢透下,李桑瑤必須承認,提斯的確耗費巨資蓋這棟鐵皮大樓,尤其在菲國險惡的叢林深處辟下這片天地。
自從她在警方強迫下退出布吉山區後,她簡直快要發瘋了。
她無法忍受拋下韓笛揚時的情景,他被捆吊起來,每一個震動掙扎,就好像被母親拋棄的孤兒,寸寸撕裂她心肺。
回到警方項目小組室,她一秒鐘也無法平靜,她幾乎砸碎了警局裡所有的東西,依然無法揮去被痛苦炸碎的記憶殘片,那些都是她與韓笛揚共同編織的。
那夜,她被提斯的手下不留情的打得遍體鱗傷,然後僥倖混進報社停車場,暗自祈禱韓笛揚絕不能缺席……
從那刻起,便決定韓笛揚在李桑瑤生命裡扮演重大的角色。
她吻了他,當危險迫在眉梢之際,她想都沒想就吻了他,在那命運的轉折點,她神聖的定情之吻,獻給了韓笛揚。
冥冥中,造物者安排好他倆相遇,只等兩人相互交心。
也有可能,她做了錯誤的抉擇……
韓笛揚小心眼,自私,好大喜功,見風轉舵又好色、貪財、自作聰明,犯足人類的七情六慾。但是李桑瑤眼裡看不見這些。
她眼中的韓笛揚喜歡糾結著眉頭沉思,揚起眉尖得意,垂下嘴角默認錯誤。清亮皎潔的瞳孔,透露著韓笛揚無邪的真情,每眨一眼,晶亮便劃透天空。他總讓她想起星星……使黑夜不再沉悶。
嬉笑、調侃、搗蛋,促狹的兩顆星星,有意嘲弄月光孤獨、神聖、冷清的世界。
韓笛揚是星星。
他們並肩坐看夜空時,視野完全改變,不再是冷冷的月光,而是滿天滿眼閃亮的星星,在李桑瑤血管、心臟和靈魂深處跳動。
月光和星光一起燃亮黑夜時,宇宙自然達成完美合諧的境界,真理不會寂寞,正義不再孤立,只要自然有情,人類有情,萬物有情,在共存的空間裡必生生不息、循環下去。又何必在乎死後的世界該何去何從?又何必苦惱那些人類永遠解開不完的自然奧秘呢?
珍惜擁有的,比幻想可能的踏實快樂多了。
李桑瑤覺悟了,倚靠心愛男人的臂彎裡,勝過征服自然的崇高理想。
但是,她已經做錯了,就必須要有勇氣承認錯誤。
淚水夾雜悔恨和覺悟的痛楚,韓笛揚會原諒她嗎?若他知道李桑瑤所做的一切,還會有兩顆星星陪伴她餘生嗎?
奢望……
人類為奢望快樂,也為奢望痛苦。
她佈滿鮮血的手,如何取得韓笛揚的諒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被她蒙騙過去,可是她只在意韓笛揚的感覺。
他並不信任她。
從頭開始,他就不信任她。
因為古橫!她用力咬住嘴唇。
她以為她已經殺了古橫,可是他陰魂不散,他已經毀了她的從前,還要毀掉她的現在!
古橫必須再死一次。
這念頭燃起李桑瑤心中一絲生機,她冷靜下來,密切和警方商討圍剿提斯的大計,但她堅持務必救出韓笛揚。
「多少人被提斯害得生不如死,血氣少年變成行屍走肉,孕婦產下畸形兒……一連串可怕的災害因他而起。李小姐,妳只想到救妳的朋友?」
「沒錯。」李桑瑤眼都不眨一下。
菲國高級將領,用深邃、奇大的眼睛,不能置信的望向面前正義凜然的女人。
女人的正氣,除了保護她的孩子,還要保護她的愛人。
「你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找到提斯的藏身處……」將領猶豫不決。
「是我好不容易記起他新設的避難處,本來他預備送給我當結婚禮物的。」
「好吧,是妳的功勞,可是妳知道嗎?無牽無掛直搗虎穴,和因為救人而捆手綁腳的差別有多大?」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有我掩護你們圍剿提斯,和無頭蒼蠅般陷入提斯陷阱的差別。」她又冷又利的舌峰咄咄逼人。
將領只好悶聲不響。
李桑瑤歎口氣。
「我知道許多人受提斯迫害,我只盡力幫忙救世,倘若為此犧牲我的愛人,我寧願一死,我死了,便無法受道義譴責,也是一種解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