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妳自己動手就好,何必找我當觀眾……」他難過的說。
「你是光明正大的目擊者,告訴別人李桑瑤是個可憐無助的女人,她連踩死螞蟻都不敢了,怎麼可能沾上殺人的罪名?何況,你在我身邊,那群瘋子才不會擅自行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死一個人,或許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是死兩個人,小事就會變成大事了。而且……」
她看見他定在牆上不能動彈。
「黃泉路上多個人相陪也不壞。」
牆上的人掉了下來。
他勉強站穩,她則安然自在的坐下來,就坐在他今天準備的新聞稿上--關於女人智慧與男人的比較。顯然他得到結論,女人要比男人陰險許多。
「好了,李小姐……」
「不必這麼拘束,你叫我桑瑤就可以,比較親密的朋友都是如此叫我。」她親切的說。
他倒覺得叫她女魔頭比較適合。
「我們怎麼做?總不能漫無邊際尋找一個消失的人。」他指的,當然就是古橫。
她又托起腮幫子,好像這是她思考的步驟。
「這又是你們的錯了。」她生氣的說:「現在注意力全移到我身上,古橫要逃出國外輕而易舉,我想他現在必定回到故居逍遙去了。」
「哈!」他乾笑了一聲。「我們總不能拋下一切追隨而去吧!」
「當然可以。」她說。
他張著口傻住。
她朝他走過來,他已貼到牆上無法再退了。
「你可以向報社請求出差一段時間,理由就說你獨得李桑瑤與古橫間的內幕消息,相信報社會樂於放人,那我們就可以去找他了。」
「去哪裡?」
「菲律賓。」
他甩甩頭,她說得像神話。
「妳不能確定他在那裡。」
「我確定他還存在於我們所處的空間,這樣就夠了,只要我們做出找尋他的動作,他就會來找我們的,因為他也要殺我滅口。」
「殺我們。」他修正她的話。
「對。」她一指戳向他的胸口,「你和我。」
那一指真像把利刀,從他背後穿膛而出。
第三章
她安穩的睡在他床上。
他呆坐在床頭大半天,眼睛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她的眼睛似乎沒有完全合上,濃密的眼睫下隱約留著一絲細縫,她無法完全信任他,一個涉世未深又好大喜功的無名記者……
他瞪大一雙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睡著的女人真美麗,柔和的輪廓、潔白的膚色、似水的眼眸、嫣紅的小嘴,她像被白沙掩蓋的女人,神秘、透明而美麗,不過,美麗的外表下看不出她心裡的顏色,倘若她趁他眨眼的短暫時刻戳他一刀,絕不要大驚小怪,因為她殺人的姿勢也是絕美的。
看夠了美麗的女人,接下來該倒霉的男人開始懊惱。
韓笛揚開始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很仔細的,一處也不漏。
擺在眼前的事實有三件:古橫消失無蹤、她遭人迫害而受傷、韓笛揚受她威脅。
古橫消失的理由也有三個:他卷款而逃、他遭人殺害、他進入次元空間。
六件事情交錯連結,形成一張密實複雜的網,她是織網的人,他是破網的人,這兩人合作之下會發生什麼事?
他幫助她澄清事實,如她所願,古橫之事宣告終止,警方不再追究,黑道軍火販子饒她一命。最後她殺了古橫,恢復原來的教職,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他呢?他得到什麼好處……
寫幾篇令讀者生厭的消息,讓讀者心目中一致認定的狠心女殺手,出乎意料的變得平凡無奇,平凡得連報導的價值都沒有。
最後,他會被報社同仁批評為搞砸一鍋粥的老鼠屎。本可以大肆渲染的好題材,被他寫成慈悲為懷的救世經。
如果她騙他?
她殺了古橫,卻找他替她脫罪。
他的下場如何?
韓笛揚替她脫了罪後,和古橫一樣離奇消失了……
因為他死了,所以就不必追問他是怎麼死的,何況他沒有古橫那般的知名度。
如果古橫順利進入次元空間?
他替她爭取到論文專利權,她可以和古橫對分成功碩果,女教員搖身一變成為貴婦人,她不會懷念那名曾經為她賣命的小記者,甚至暗派殺手幹掉他,以免日後他向她勒索。
或者古橫見利忘義,結果她被黑道白道追殺得無路可逃,最後只有拖他一起往海裡跳,因為她說過,黃泉路上有人相陪也不壞。
總之,想來想去他一點好處都不會撈到。
那他為什麼還要幫助她?
他也說過,他比較同情衣索比亞或流落街頭的難民,不會有多餘的時間關心涉有重嫌的女人。
到底,他為什麼要幫助她?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馬上又翻過來,不信任的表現尤甚於他。
他垂下眼凝視她,嫣紅的嘴唇吸引了他,他終於想到一個振振有辭的理由--為了她的吻。
不管她是什麼理由,掩護、利用,或是被鬼附身,她的確吻了他,他還未認識她之前,他們便有了短暫的肌膚之親。
他坦白承認,他這張嘴不知吻過多少女人,有高、有瘦、有錢、沒錢,就是沒被女人吻過……
對他而言,這也是破天荒的大事,想想,近三十歲的他,要江山沒江山,要美人沒美人,吃,也吃過山珍佳餚;喝,也喝足佳釀美酒,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如果韓笛揚此生注定冒險一次,就讓它自然發生吧。
為了一個吻,他願意拿生命做賭注。
反正他了然一人,既沒拿過諾貝爾和平獎,也沒遇著減少奮鬥三十年的女人,他要放任自己,就這一次!
拿定主意後,他站起身,伸伸懶腰,才發覺肚子餓得嘰哩咕嚕叫,他打算到廚房找些東西果腹。
他的腳才提起,床上的人閃電般跳到他面前,他立刻往後跳開,原以為是十分美妙的姿勢,沒想到踢翻身後的座椅,美妙的摔個人仰馬翻。
他坐在地上看著她,面前的女人變得十分巨大,胸前矗立兩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