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說話,因為她知道,現在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是危險訊號,她在和自己作戰。
多說一點……她默默等待,希望他們能再多說一些更狠更毒的話來刺殺她,否則她 永遠不會記住!
老先生仍在咆哮。
「你應該不會忘記你父親怎麼死的,你母親怎麼死的,你那些流氓弟弟又怎麼變成 今天的下場,全是窮困所造成!我再告訴你,如果嚴森沒有錢,他會變成怎樣,你的下 場又會變成怎樣?你們所說的愛情都會變成一張張冥紙,他會死,因為他用錢在生活, 沒有錢的嚴森會死得比誰都淒慘!」
她被震退了一步,死……曉如察覺她的變化,雖是非常輕微,但以女人的直覺,她 感到賀之雲並非他們想得那般容易對付,也許她也要嚴森的人……於是她悄悄壓住老先 生的手,意思要他暫停一下。
「賀小姐,原來我不想加入戰局的,因為同為女人,我可以瞭解你追求夢想的慾望 ,但是我更想讓你看清現實的真面貌。現在嚴森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甚至要跟我解除 婚約……,我們的婚約在評論彼此的家世背景後就成立了,我們的愛建立在平等互助的 關係上,也許這種說法你會覺得很無情,但卻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嚴森想要認真生活, 就不能沒有我,因為我是他的眼睛,只有我才能讓他面對現實。」
曉如說完了,短暫時間內三個人不再說話。
空氣裡醞釀著一股危險火種,好像誰都不願先行點燃。
之雲緩慢地走向曉如……此刻,一股奇妙的壓迫感逼向她,曉如說不出所以然。
「你愛他嗎?」之雲問她。
曉如瞠目,之雲毫無退卻之意。
沒想到一句簡單的話會被她問得艱難,曉如喘一口氣,思索著如何回答。
「他適合我。」她想了一個很好的答案。
「你愛他嗎?」
賀之雲再問一次,似乎不滿意她的回答。
一種挑戰,激發曉如戰鬥能力,她要戰勝賀之雲。
「是的,我愛他!」她厲聲說道:「我愛他,比我的事業家庭工作更甚之,我無法 像平常人能盡情將愛釋放出來,因為我不想軟弱,也不能軟弱,我要以找的優勢成就我 對他的愛!」
再次沉默。
賀之雲已獲得地想要的答案。
最後一次她挺起臂膀,想要堅強地面對他們。
她說。
「我輸了,徹底地輸了,你們能給他的遠遠超過我所想像的……。我會放了他,如 你們所說的,若無好處何苦緊緊抓住他?而且他給我的已經夠多了,夠讓我們一家快快 樂樂活下去,我別無所求,請你們安心離去。」
老先生似乎不太相信,他還想說話,但卻被曉如阻止。
「我相信你,賀之雲。」
賀之雲默默承受過來。
曉如竟未感到勝利的快感,而且還感到十分淒涼……「如果你要……」
她阻止曉如。
「我要他恢復以前的樣子,拜託你們了。」
曉如用力點頭,然後沉默地攙扶老先生離開這個地方。
臨走之前她忍不住想,到底誰贏了這場戰爭……但絕不是嚴森。
他才是真正的輸家。
他的心情很亂,從他打電話給曉如,到和父親大吵一架奪門而出;到現在,他始終 無法平息怒火。
不願帶一張苦瓜臉面對之雲,嚴森於是獨自留在公司到深夜,縱使五味雜陳想了很 多事,但沒有為一件做過的事後悔。
他看著辦公室裡的一景一物,全是自己親手設計佈置,裡頭裝載太多的孤獨寂寞, 失不足惜。
他真的願意為賀之雲放棄所有一切……只是仍然痛苦,失去了金錢魔力之後的他, 還能給她什麼?這又是另一種痛苦的起源,他沒有自信。
之雲經常對他說,她會帶給他災難。
現在他想跟她說,不能解除她的災難,才是他最苦的災難。
她不會知道這些事的,她不會知道自己多麼心甘情願為她放棄整個世界,更不會知 道當他能給她的時候是多麼的快樂,不能給她時又是如何鄙視自己。
如果真的一無所有,她就會消失無蹤嗎?
如果是這樣,他寧願再爬回去向父親求饒,同曉如求恕,他依舊是無所不能的魔法 師,能改變她所有的惡運。
可能嗎?
在心靈裡充滿了賀之雲之後,可能還有空餘的地方容納別人?他無法忍受之雲變成 無殼的靈魂,永遠埋在人所不知的角落。
他多希望她正大光明走出來,只要有人鋪路,她將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
然而在他不停施肥與灌溉之下,好不容易才萌芽的花朵,卻在一場颱風侵襲之後就 要凋零。
他說過要保護她的,難道果真變成矯情的偽裝……另一個聲音卻又說,難道才洗淨 的靈魂又要重陷泥地……就這樣,兩個極端意念下的嚴森不斷掙扎呻吟,依舊理不出一 條思路。
步出公司,大地蒙上一層黑紗,他直接到停車場取車,秋夜的寒意令他豎起衣領。
是他眼花了,感覺街燈背後托出一條長長的陰影,他下意識放慢腳步。
但是警覺時已來不及,黑影快速朝他撲過來,只在一念之間,他快速矮下身,那個 人立刻撲了空,踾蹌之下跳到另一個地方。
他看清楚那個人,薛成超。
薛成超,如果嚴森記憶不錯的話,會感覺到他變好多,他變得很瘦,很憔悴,兩眼 無神,徒俱一身空殼。
現在他像野獸一樣朝嚴森張開利爪。
「終於等到你了,你把我害得好慘。」
嚴森轉動領帶,拍拍身上被弄皺的紋路,他並不想跟他作戰。
但這樣子在薛成超的眼裡卻是最大的侮辱,他認為嚴森以勝利者的驕傲來羞辱他… …於是他握緊拳頭卯足了勁,正對那張漂亮的臉衝上去。
嚴森臉上正中一拳。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反彈後退,反而仍舊站得直挺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