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繡循著他目光望去,也發現孫人娘好奇偷窺的舉動。不過,自己屋內家徒四壁,實在羞於招待貴客,她不禁遲疑。
「呂姑娘不請我進去坐坐麼?難道這是待客之道?」莊嚴笑問。
「寒舍簡陋……」呂文繡意圖推辭。
「我不嫌簡陋,這總可以吧?」莊嚴很乾脆的打斷她的話語。
呂文繡無奈,只好掏出鑰匙,開門請他入內。
※※※
莊嚴高大的身材進門時額頭差點撞上低矮的門楣,駭了呂文繡一跳。入屋後,魁梧的身軀,感覺上幾乎要塞滿狹窄的室內空間。
「莊公子,請坐。」呂文繡難為情的請他就坐。
「謝謝。」莊嚴坐進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老舊的木椅彷彿承受不起他的重量似地,立即發出吱嘎聲響,一副隨時會解體的樣子,看得呂文繡心驚肉眺。
「呂姑娘也請坐呀。」為了怕她難堪,莊嚴裝出不在意的瀟灑神態,擺擺手請主人坐上——床緣。因為唯一的椅子已經讓他佔據了。
「莊公子適才說的是什麼事要商議?」呂文繡一坐上床緣,立即迫不及待詢問。她希望盡快談完事情,趕緊送走這位貴客,要不,她實在羞死了,羞於自己的窮困潦倒。
「我想請姑娘回莊府任職。」莊嚴也開門見山直陳來意。
「咦?什麼?!」呂文繡大感訝然。沒想到他說的竟是這事,莊蝶兒不是還沒請求他再僱用自己嗎?
「我想請姑娘回莊府工作。」莊嚴以為她沒聽清楚,鄭重的重複一遍。
「莊公子不是認為女子不適任護院武師的工作?」
「我並非要姑娘回去擔任武師。」
「我聽老管家說,貴府目前並不缺僕婢雜役。」
「我也不是要姑娘回去當僕役。」
「那……」那還有什麼了作適合自己的?呂文繡悄悄在心裡自問。
「我想請姑娘擔任舍妹的私人伴護。」
「私人伴護?」這是什麼工作性質?呂文繡可是頭一次聽聞。
「舍妹心性頑皮,我今天才知道她常趁我不在家中時偷溜出府遊玩,為了她的安全,我希望有人替我盯牢她。」
「三小姐不是有貼身侍婢小柳嗎?」
「小柳根本罩不住她,你懂些武功,必要時可制服她。」
「但貴府多的是武師,他們可以保護小姐的安全呀。」呂文繡還是不解。
「他們大男人伴在小姑娘身邊總有不便之處。」這理由似乎有些牽強,不過從莊嚴嘴裡說出來,就變成理所當然一般。
「這……」呂文繡猶豫不定。他真的是為丁三小姐的安全而聘用自己嗎?抑或只是出於一片憐憫,可憐她的孤苦無依?
呂文繡有相當傲骨的脾氣,她不願向人乞憐,長思過後,她客氣的回絕莊嚴:
「多謝莊公子美意,恕我無法接受這份工作。」
「為什麼?」莊嚴大吃一驚,他原以為她會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
「或許不久後,我就會離開南京府。」
「離開?姑娘要到哪裡?」莊嚴一顆心猛然揪得亂七八糟。
「我原本住在回疆大漠,這次到江南是來尋親的。」
「姑娘的親戚落籍何處?」
「我只知在江南一帶,正確地名也不知曉。」當年父母亡故時,她年僅七歲,只記得娘告訴自己,他們是打風光明媚的江南來的。長居哈薩克草原的她,天真地以為「江南」就是一個地名,誰知同到南方,才知所謂的江南,是指長江以南的大片地區,這叫她從何尋起呀?
人海茫茫,她原本也已放棄尋親念頭,準備在南京定居下來,但在此地卻一直找不到工作,或許換個地頭會幸運一點也說不定。
雖然莊嚴已經對她提出一份優渥的工作,但呂文繡認定他是出於同情而不願接受。這個姑娘有時是很死心眼、很固執的,否則也不會不顧哈薩克族人熱情的挽留,執意要離開居住長達十二年的回疆了。
「姑娘何不暫留舍下工作,我經商常往來於大江南北,或可順道替你尋訪親人。」莊嚴熱心的自告奮勇,極力想留住她。這對莊嚴而言,是絕無僅有的現象;他經商忙碌,沒多少閒暇時間,一向不愛多管閒事。
「不敢麻煩莊公子。」呂文繡婉拒。
「一點不麻煩,只是順道查訪罷了。」莊嚴也相當堅持。
「這……」
「呂姑娘,我是心誠意虔想請你回府,也盼姑娘別讓舍妹失望才好,她似與姑娘極為投緣。」莊嚴是個商人,口才自是便給,說服工夫也是一流。
「我……」
「薪餉與擔任護院武師相同,若姑娘不滿意,我還可以再加……」莊嚴故意頓住,等她上勾。
「下、不,不是薪餉的問題!」呂文繡果然中計,急急澄清一番。扣除吃住每月十兩銀子的薪餉對她而言是不小的數目。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麼說定。明天我會讓武師陪著小妹前來,請姑娘一道回莊府。」莊嚴暗自得意,她果然落入自己圈套,立即乘勝追擊不容她有拒絕餘地,自顧自地霸氣作決定。
這也是他做生意的手腕之一,該強勢的時候,語氣及態度要果決堅定,不讓對手有絲毫考慮的空間。
「莊公子……」面對慣於商場進退技巧的莊嚴,呂文繡拙於應付,毫無招架之力。
「呂姑娘在外頭奔波了一天,想必疲累不堪,我也不好打擾姑娘休息,就此別過,咱們明天莊府見。」莊嚴向她拱手辭別,大步跨出屋外離去,不讓呂文繡有回絕的機會。
斗室內,只留下了呂文繡目送他高大的背影行遠,無計可施。
第四章
呂文繡再度回到莊府工作,莊府上下咸表熱忱歡迎,尤其是莊蝶兒,更加樂不可支。雖然大哥講得很清楚,呂文繡的職責足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防止她溜出府外遊玩,但莊蝶兒還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雖然她也很詫異,為什麼自己還沒向大哥說項,他就親自去將阿繡姐請回府來,但孩子氣的她一高興,也就忘了要追根究柢,反正只要阿繡姐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