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了,謝謝小姐好意,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呂文繡並非排斥當婢女,而是她知道這只是小姐的一番美意罷了。
若莊嚴有心,當初免除自己護院職務時,就可以徵詢她有無轉任侍女的意願呀。再說她也問過老管家,確定莊府日前並不缺人手。
「真的?姐姐工作已有著落?」
「是的,在一家藥鋪子幫忙抓藥。」呂文繡信口扯謊,下過,謊言有時也是出於善意。
「是哪家藥鋪?在哪條街上?」莊蝶兒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小姐何必問那麼多……」呂文繡卻支吾其詞。
「阿繡姐,你是哄我安心的吧?」呂文繡明澄澄的大眼閃動一絲愧色,顯然不擅說謊。鬼靈精怪的莊蝶兒一眼就能看穿。
「不,我……我沒騙你……」呂文繡紅了臉。
「好吧,那過兩天我再來找姐姐。」莊蝶兒也不再逼問,她心中已有主意,決定先回去向大哥爭取阿繡姐的工作權,等事情有了結果,再來找她回莊府。
「小姐,你自己一人出來太危險,像剛才碰到那些小流氓……」呂文繡一聽,急聲勸阻。
「阿繡姐,下次我來一定帶幾個武師同行,這樣你總可以放心吧?」說服大哥後,她當然可以大大方方出府找阿繡姐回去,屆時大哥定會派武師護衛自己的。
唉!天真的小姑娘,她以為呂文繡是諸葛孔明啊?還得莊嚴大少爺勞師動眾,諳她出「茅廬」不成?
環境的淬礪,促使只年長她三歲的呂文繡,思想就成熟許多。她當然知道自己幾兩重,焉敢有此不切實際的奢望,但莊蝶兒的熱情令她相當感動。有生以來除開早逝的雙親,對她好的,除了奇爺爺之外,就只有莊逸及莊蝶兒兄妹了。他們兄妹長於富貴之家,卻沒沾染一絲驕氣,實在難能可貴,只可惜大少爺就冷漠太多。
「小姐,我看待會兒還是我送您回去,免得半途又碰到壞人。」呂文繡把話岔開,不想再談惱人的工作問題。她找工作依舊四處碰壁,再回頭租這房子時,孫大娘怕她又突然退租,要求她一次預付半年份租金,手頭上銀兩所剩無幾,若工作再沒著落,只怕就要喝西北風了。
「姐姐一個人就不怕碰到壞人嗎?」
「我這條賤命,碰上就碰上吧。但小姐不同,小姐是富貴命,出不得差錯。再說我還有點武藝防身,也不怕碰到壞人。」呂文繡並非怨天尤人,而是——認命。
「姐姐,生命沒有貴賤之分,一律平等,都是無價的呀。」這次莊蝶兒倒說了句成熟的話,可見她只是天真,而非無知。
「謝謝小姐安慰,我送您回府吧,這裡太簡陋,怕怠慢了小姐。」讓嬌滴滴的大小姐窩在這破舊矮房,呂文繡直覺過意不去,頻頻催她離開。可不是她不懂禮數,相反的,則是太過拘禮,小廟供不起大菩薩呀。
「阿繡姐,你幹嘛一直趕人家回去嘛!」莊蝶兒又噘起嘴兒撒嬌。
「我……我是怕府上的人擔憂。」
莊蝶兒望望天色,似乎也不早了,自己答應過小柳,晚膳前趕回去,看來不走也是不成。
臨走前,莊蝶兒靈機一動!之前小混混要向她勒索錢財,她全身上下摸不出一錠銀子,此時卻猛然想起,自己衣襟內頸項上,戴著一條貴重的長命金鎖片鏈子。其實她也沒十足把握能說服頑固的大哥,先留下這金鎖鏈,或許可以幫阿繡姐應應急。
因此,她趁呂文繡轉身不注意時,迅速解下鏈子,將它塞人床上的枕頭底下。
※※※
隔天,晨曦微露,東方天際剛顯魚肚白,呂文繡就神色匆忙來到莊府大門外。
早上起床整理被枕時,赫然發現枕下壓著一條好幾兩重的金鎖片鏈子,她知道
是昨天莊蝶兒偷偷留下的。感動的淚水霎時迷濛了視線,她深深感激莊蝶兒的情義,但無功不受祿,人窮志不窮的呂文繡,當即決定奉還。
她將金鎖鏈用手絹包好,立即趕往莊府;此刻佇立在氣派壯觀的紅杉大門前,正欲扣動金色門環時,雙扇門扉卻突然敞開,呂文繡伸出去的手差點觸摸到一副寬闊健壯胸膛。尷尬地縮回懸在空中的素手,呂文繡抬眼望去,想看看是哪位守門的家丁,說不定是莊興,或者是其他她也識得的僕人。
當呂文繡的水汪汪靈眸乍然迎上一雙炯亮如星的眼神時,楞了好半晌。這個高大英挺、器宇軒昂,卻神情冷峻的男人是誰?看他衣著講究及自然流露的威儀,絕非莊府下人,他……他是什麼人?
冰雪聰明的呂文繡沒納悶多久,立即明白眼前這位卓爾不群的男人來歷,他定是莊府掌握大權、高高在上的大少爺莊嚴。
當意識到他高貴的身份後,呂文繡自卑的心態油然而生,她怯怯地退後一步,斂眉垂首致歉:「對不起。」
莊嚴有早起練功的習慣,在「精武堂」練完功後,他接著會到城外郊道跑馬,伙意馳騁一番。適才他交代馬僮到馬廄牽馬後,即準備先行步出屋外等待。
當他啟開紅杉大門,無預警地撞進一對靈動卻閃著訝然的深幽眼瞳時,他的心竟莫名地一陣悸動,好似風平浪靜的大海,突然掀起巨浪狂濤,久久無法平復。還不及細覽她精緻的五官線條,佳人卻已螓首深垂,像明珠般璀璨的雙眸直瞧著石階地面,不再抬頭讓他捕捉眼裡令人眩惑的風采。
「姑娘有什麼事麼?」幾乎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不安,莊嚴不自覺放柔聲調,生怕自己一貫的嚴肅嚇著了她。
「我……我來找人的。」美麗的頭顱依舊低垂,呂文繡一逕盯著地面回答。
莊嚴打量她的衣著,已是洗得泛白,甚且還有幾處補釘,這女子竟是個貧家女。這麼說來,她應是來找府內的僕婦吧?
「姑娘想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