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踏出自己住處的姊姊竟然來到星之閣?邵武陽驚訝的同時,也向姊姊問候了一聲,隨後便來到妹妹的身旁,輕撫她柔細的髮絲。
「小妹,我回來了。」
呆坐在圓凳上的邵如星沒什麼反應,緊閉的兩眼因為哭過而泡腫,原本豐潤粉紅的臉頰變得有些蒼白削陷。
邵武陽心疼這少他五歲的小妹妹,瞧她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怎的和他去協防邊關之前所見的可愛模樣截然不同了?他詢問邵盈月,然而邵盈月卻只是收回梳子,長歎一口氣沒說什麼。
「小妹,是我呀!武哥哥,妳睜開眼睛看看我……」他再喚,忍不住伸手握住妹妹的肩膀,讓她面對他。「妳和郝無敵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妳有什麼不痛快跟哥哥講,別自己一個人悶著。」
「武哥哥……」聽到「郝無敵」這名字,邵如星空白的腦子才開始轉動,她張開雙眼,瞧著俊朗的面容喊出聲時,一對通紅的眸子禁不住又落下一顆顆的淚珠兒。「哥……你救救郝無敵……他被皇上關到……刑部大牢裡了……他們都說他不可能再活著出來……這都是我的錯……武哥哥!你快去救郝無敵……他現在很危險……哇啊!」
她倒在哥哥的胸前痛哭。皇上杖打郝無敵,她哭過;他被關到牢裡,她哭過,品香來找她要人,責備她,「我已經告訴妳幾遍了,別對無敵好、別再來找他,他會陷下去的,可妳不聽,現在好啦!無敵被打、被關入大牢裡,妳倒沒事。如果皇帝要處死無敵,妳叫我怎麼跟無敵的爹娘說去?」為此,她哭過。
這幾天來,想到郝無敵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牢裡,她就難受的哭泣,她不知道自個兒已經哭過多少回,自責多少遍了!
「小妹,別這樣,乖,不哭。」邵武陽忙摟住妹妹安撫她!雖然對她只牽掛著郝無敵,對他這才從遠方回家的親哥哥沒問候一句有些抱怨,但是看她這般傷心!他也只好忍了。「妳沒錯,不用為了一個賣胭脂的小販哭成這樣。是他倒楣被皇上關到牢裡,以後會如何都是他的命。現下最重要的是,我同爹得設法為你去向皇上求情,請他不要懲辦妳。」
聞言,邵如星離開哥哥的胸懷,抽抽噎噎著道:「你們別管我……我不重要,你和爹應該先救出郝無敵。」
「妳都自身難保了,還管別人?妳知不知道你這次不肯進宮惹惱了皇上,他能治你重罪。」邵武陽見妹妹竟然如此在乎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市井小販,開始無法忍耐了。
邵如星驟然從凳上彈起!「我才不管皇上不皇上,趙恆他惱他的,他再怎麼威逼討好我……我都不做他的貴妃,我只要郝無敵平安的走出大牢!」
「小妹!」隨之起身的邵武陽忙伸手堵住妹妹的嘴,「妳的麻煩嫌不夠多嗎?還想讓天底下的人都聽見你直呼聖上的名諱?」
對邵如星而言,只要郝無敵沒獲救,她的淚水就不會乾。「爹……爹他在生我的氣,他不會去理郝無敵的事了……武哥哥,你一向最疼我,從小到大,我要什麼你都會想盡辦法弄來給我……這次,你一定得幫我,你幫我救出郝無敵好不好?」她搖晃哥哥結實的臂膀,盼望從他的口中得到承諾。
邵武陽反手握住妹妹有些涼的小手,歎道:「妳連皇上都得罪了,要我怎麼幫妳救人?妳別再去想郝無敵的事了,先顧好自己再說吧!」對於她的懇求,他愛莫能助,也不想因為一個與他不相干的人再去觸怒聖顏。
邵如星聞言臉色大變,她縮回手說道:「爹不幫我,你不幫我,月姊姊也卜不出結果……算了!我自個兒想辦法救人。」話落,她賭氣的衝向門口。
「小妹。」邵武陽攔人,卻被她推開。
他沒再追,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妹妹打開門跑出去。
跑出房間的邵如星,被守在門口的衛士擋下。
「你們走開!」
「如星小姐,我等是奉皇上的旨意來看守妳,請妳務必待在屋裡。」
小蓮望見主子出不了門而氣得折回來,於是不忍心地跟在主子身後,一同跑進內廳的另一間房室。
邵武陽瞥一眼又不動如山的守在廊道上的衛士們後,關上門,「看樣子,小妹是真的在意那個賣胭脂的男人。」他回頭問道:「姊,郝無敵這事情妳怎麼看?」
邵盈月沉默,在沉思良久之後,遂走到桌邊,拿起筆在紙上寫下,「郝無敵在劫難逃。」
「這是說……郝無敵會被皇上處死?」
「不知道。」邵盈月蹙眉疾書。「現在,我腦子裡很亂。」
她愈想卜出妹妹與郝無敵的事情,就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更奇怪的是,她腦海裡竟然浮光掠影、亂七八糟地閃過似是比武用的擂台,以及留著一頭棕色長髮,身著契丹服飾的男人……
「姊,妳想到什麼了?」邵武陽睇著邵盈月頓筆思索。
片刻他看她遲疑下筆,最後在紙上寫了……
死裡求生
春醉
海棠紅暈潤初妍,楊柳纖腰舞自偏,
笑倚玉奴嬌欲眠。
粉郎前,一半兒支吾一半兒軟。
——一半兒八首·查德卿
「冤枉啊!」
「來人,放我出去!」
「哈哈哈……來殺我啊!你們這些屁蛋別光站在那兒守著,什麼時候進來殺我?乾脆點,給一刀,老子我等得不耐煩啦!」
霉酸、汗臭味兒濃重的牢獄裡,充斥著囚犯們叫罵的聲音。
在牢裡面壁側躺著的郝無敵兩手掩耳!想阻絕教人懼怕的吵嚷,可卻仍舊聽得一清二楚。
他會死嗎?星兒……不曉得她現在怎樣了?郝無敵腦袋裡亂烘烘的,想著想著,不由得從衣襟裡拿出仍未送還的手絹湊近聞著馨香,恐懼的心情因為惦記著伊人和他在相國寺外幸福卻短暫的相處,以及她為了他頂撞皇帝而稍稍舒緩了。他入牢是苦,可現下心頭卻是甜甜的呵!他又將手絹小心的放回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