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坊打斷他話尾,接下去說:「——就不能文文靜靜一點?你想說這個吧?我耳朵聽都聽爛了,不能換句新鮮台詞嗎?沒有文采的笨餃子。」
「……」
他沉默著,可是靠在他懷中的寶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從他胸口逸出來的歎息,沉沉地、悶悶地。
她不禁仰頭偷覷了下他的臉。
生氣了?還是對她的叛逆厭煩了,或者更多的是因她所生的無奈憎恨?
寶坊悄悄地咬住自己的唇,忍著眼眶裡那股熱熱的氣息,她才無所謂呢,不管在於子蛟眼裡,她是個怎麼樣的潑猴,多麼惹人討厭地蠻橫不講理,是個無法管教的小霸王,她都無所謂!
咚……突然,下腹處抽了一下,她不禁扣住抱著她的手臂。
察覺她臉色的異樣,子蛟停下腳步說:「怎麼了?寶坊。」
「不知道……肚子……怪怪的。」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好像從自己的兩腿間,有什麼東西要滲出來一樣,一下下的抽著。
「在外頭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他蹙起眉。「我不是千交代、萬叮嚀,外頭東西不能隨便吃嗎?尤其是林野裡的果子,很多都有毒的。」
寶坊拚命地搖頭。「不是、不是,我沒有,快點抱我回房去……」
這下子連子蛟的臉色也無法保持平穩了,他健步如飛地抱著她住屋子裡直奔,嘴硬的寶坊會捨棄自尊,用快哭出來的語氣說話,這真是太不尋常了,他開始自責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
該不是跌下來時,摔到了內臟?要是有個萬一——該死,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粗心大意。
「張大夫呢!到了沒有?」少見的,他以全屋裡的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吼著。
嗚嗚啜泣起來的寶坊!已經制止不住腿間滴下來的液體,她不斷地小聲地問著子蛟,她會不會死?從肚子裡流出來的是她的腸子?還是……
「別哭,寶兒,妳不會有事的。」終於能將她放在床上的子蛟,一看之下全身嚇出冷汗,但他還是竭力安撫著躺在床上的寶坊說。
「真……真的嗎……」她難得的揪著他的手腕不放,宛如抓住救生浮木的溺水之人說。「我……不會死吧……子蛟……怎麼辦?它流個不停……」
是啊。寶坊自己沒注意到,但她裙子上已經沾了不少血,就連剛剛抱著她的自己的衣袖上也有。到底是怎麼回事?寶坊為何會莫名其妙的流血?難道真是因為摔下來的關係?
子蛟坐在床畔,企圖減輕她的不安,不願讓她看見自己身上的血,抱著她,拍撫著她的後背說:「別怕,我就在這邊,妳會沒事的,讓大夫看一下馬上就會好起來,不需擔心。」
「嗯……子蛟……我相信你。」說是這麼說,她整個人卻埋在他懷中,因為極度的不安而哭泣著。
口中不斷說著安撫的話語,子蛟心中也是焦急得如鍋中螞蟻,好不容易終於盼到了大夫,可是才一見到躺在床上寶坊的樣子,大夫便將屋子裡所有的人都請了出去,只剩下寶坊的貼身丫發。
原本子蛟堅持要留下來,可是張大夫卻神秘兮兮地一笑說:「未來姑爺的心情老夫很清楚,不過這樁事你在場不方便,你就在外頭等等吧。」
好不容易,盼到大夫打開房門走出來,都已過了一個時辰,眼看天色已暗。
「張大夫怎麼樣?寶小姐沒事吧!」子蛟衝著他問道。
「呵呵呵,少當家無須擔心,小姐流血的事以後還會有的,這只是頭一回而已。說來這也是喜事一樁,沒有流這麼一次血就糟糕了。」年事已高的名大夫,捻捻鬍鬚笑吟吟地說。
「張大夫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姐是初潮來了而已。」
「初……」領悟到那代表什麼,子蛟蒼白的面孔浮現些許的紅暈。
「打從今兒個起,小姐就是真真正正的女人家,能生養孩子了,我也已經跟小姐說明了一切,現在她已經不驚慌,只是非常害躁,還窩在被窩裡頭不肯動呢。月事的這段期間呢,盡量不要到處亂跑,我開一點補藥,等小姐月事結束的時候煮給她喝,清清穢物,就不會每回痛得要命了。」
「是。」
子蛟點頭,順便吩咐寶坊的貼身丫發跟著張大夫去領藥,並送大夫離去,也不忘派人去通知老爺與夫人這件事。
「寶兒,是我子蛟,我要進去嘍。」最後當眾人都離去後,他才捧著一碗大夫交代要煮給她喝的紅薑湯,敲敲門說。
「……」
無視房內沒有半點回音,子蛟仍然把門推開。「我進來了。寶兒。」
床上的帷帳內,可以很明白地看到一陀用棉被裹住、宛如繭蛹般的不明物體,子蛟想也知道,寶兒不可能會乖乖地面對自己,於是先把薑湯擱放在桌上,自己走向床鋪。
「我還一直認定妳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根名為『害羞」的骨頭,想不到還真的有呢,寶坊。怎麼了?為了這點事就羞於見人,一點都不像是妳的作風。還是說初潮來了,終於妳也知道改邪歸正,從今爾後願意乖乖學作大家閨秀了?」
中了他的激將法,霍地掀開棉被,露出脹得通紅的小臉,火冒三丈的蘇寶坊大叫著:「滾開、滾開,此時此刻,全天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子蛟睨著她,面帶微笑地說:「被自己的未來夫君知道自已長大成人,是這麼需要害躁的事嗎?但我卻很慶幸,妳終於也成為『女人』了,小寶兒。」
「你、你……不要臉……這種事不要一直掛在嘴上。」她噙淚的臉蛋上滿是羞憤與恨不能挖個洞鑽下去的恥辱。
從未曾見過她如此可愛表情的子蛟,霎時笑開了。
「有什麼好笑的!」
「沒,只是覺得寶兒好生可愛罷了。」
她張大嘴巴,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著,卻吐不出半句話,平時的牙尖嘴利消失無蹤,腦筋慌亂而不知該怎麼挽回頹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