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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真是作孽!」

  這些話,彩君並沒有全部聽到,但也夠她受了,恢復正常作息後的彩君不時可以感受到同學、朋友們異樣的眼神,每一個人都似乎正在期待——藍彩君的「精紳病」發作。

  綺羅叢中嬌養溺愛了十幾年,藍彩君何曾受過這等挫折?她只知道,自己不再是爸爸「唯一」的寶貝,連哥哥也「背叛」了她,跟「敵人」握手言和。

  更別提一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千方百計巴結「新夫人」和「新小姐」。

  藍彩君的燦爛前景突然分崩離析,她將一切不如意的事全記在歐碧倩母女的帳上。原本就有些小姐脾氣的彩君,性情變得更古怪孤僻,對歐碧倩出言不遜,家裡的僕傭若有什麼不周疏忽之處,她便使性賭氣、拐彎罵人。

  歐碧倩忍著不跟繼女計較,倒是藍鳳笙看不過去,說了彩君幾句,反而讓她頓足號哭,鬧個不得安寧。

  等過了幾年,她才領悟到自已枉作小人,成全了歐碧倩的賢良名聲時,已經太遲了。

  十來歲的千金小姐怎能和經過大風大浪的陰險後母鬥法?

  至於藍蓓雅那個小妖怪,彩君簡直恨她入骨。

  仗著年幼、可愛和一張甜嘴,蓓雅惡作劇後幾乎不會受罰。她的邪惡「天分」從七歲開始就展露無遺,而且是針對彩君而來。

  在彩君的生日宴會上,她將墨水裝在汽球裡,扔黑了彩君同學的白洋裝;拿橡皮圈彈彩君的朋友,讓對方痛得哇哇叫;在茶裡加醋,咖啡中加辣椒醬……彩君的友伴鮮少有沒吃過虧的。

  蓓雅唯一對彩君做過的「天大」好事就是,拆散了她和曹子隆的婚姻。彩君嘲諷地想。

  滾燙的可可變成微溫,藍彩君一飲而下。

  和曹子隆的婚姻是她這輩子所犯的最大錯誤。追根究底起來,也是拜歐碧倩母女所賜!

  曹子隆是個不折不扣的投機分子,除了用甜言蜜話哄彩君歡喜外,他有一項最厲害的本領,那就是甘冒大不諱,批評起藍鳳笙的新夫人。

  最令彩君窩心的就是,曹子隆公然向外人宣稱——歐碧倩縱女為惡,欺侮姊姊,目無尊長……

  藍彩君身旁並不是沒有知情識趣的護花使者,只是沒有人像曹子隆那樣體貼她的心意,侍奉她如落難公主,只差沒為她表演勇者鬥惡龍、斬巫婆的英雄氣概。

  藍蓓雅對他深惡痛絕,整得他叫苦連天、火燒屁股——用一種化學藥劑做的。

  沒有人贊同彩君和曹子隆交往,但是這種阻力反而更加深了彩君的決心,交往了六個月後,藍彩君堅決下嫁曹子隆,不幸卻展開了長達兩年的惡夢。

  曹子隆是一個賭徒。他賭期貨、賭股票、賭人生——追求彩君也是賭,得罪藍府一家大小只哄得彩君一人歡喜,他孤注一擲,贏了。

  而且是大贏特贏。

  婚前,他含情脈脈地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誤解我,只要彩君你一個人瞭解我,那就夠了。」

  婚後,情愛仍熾,言猶在耳,曹子隆的本性就顯露無遺。以做生意為由,他逼著彩君向父親兄長調度巨款,一筆又一筆填入無底洞。

  投資餐廳、代理進口名牌服飾、開發休閒度假中心……每一次血本無歸都有一大堆不得已的理由。然後再透過彩君的奔走借貸,東山再起。

  藍彩君望著門外陰霾的天色,打了個冷顫,她不明白,當初自己怎麼會那樣傻?

  不!不是她傻,而是他太聰明,深諳藍彩君的心理。平常的日子裡,他對她百依百順、低聲下氣,只有在有所圖謀的關鍵時刻才翻臉無情,最惡毒的武器是「自尊」,指著藍彩君的鼻子罵,「別以為你們姓藍的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仗勢欺人,我曹子隆也有我的自尊心!」

  彩君不免錯覺,自己欺凌了丈夫,讓他受了委屈,而不得不以行動來表示歉意——回家向父兄要錢。曹子隆達到目的後會轉怒為喜,甜言蜜語地勾勒出美麗未來,「彩君,我是為了你呀!只要這次能夠成功,揚眉吐氣,我們連本帶利還給你父親。讓他們刮目相看!」

  藍彩君在他忽冷忽熱、軟硬兼施的精神壓搾下過了兩年;直到藍蓓雅「解救」了她。

  難怪人家說「一物克一物」。蓓雅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薄施脂粉、艷光照人地來送禮物——曹子隆在外的風流韻事,照片、報告、女主角樣樣齊全,還有他拿著彩君向娘家「借」來的資金散漫揮霍的調查報告。

  「我想姊姊一向是最爭強好勝的人,沒想到也會有今天?大概是姊夫有我們平常看不著的好處吧?」蓓雅冷嘲熱諷,看著彩君的臉色發白變紅又轉青。

  彩君的身體顫抖不已,牙關咬得格格作向,半大說不出話來,任由繼妹「好心」的勸告、寬慰她一番。良久,蓓雅從容告辭,含笑給她最後一擊,「惡馬惡人騎!」聲音低微得像自言自語。

  蓓雅的時間拿捏得剛好,走出大門正好看見曹子隆回家,還親熱地對他說:「姊夫,再見。」

  她揚長而去,留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的曹子隆面對藍彩君猛然爆發的怒火。

  半個月後,藍彩君正式離婚。

  往事不堪回首,藍彩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也許,她應該感謝蓓雅的「好意」,可是她辦不到,對歐碧倩母女的恨意,只有隨著時間逐漸加深,而不會消逝——如果沒有她們的話,她不會賭氣嫁給曹子隆,也不會遇人不淑,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們母女兩人推波助瀾才發生的。

  彩君揮開以往不快的回憶,環目四顧她的城堡——潘蒂娜精品店。這是她離婚後辛苦打下的基業,雖然用的是父親的資金,將本求利也做出了一點成績。由一位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蛻變成職業婦女,藍彩君深感驕傲。

  她不再是象牙塔中的公主,生活的歷練使她成熟理性。踱步到胡桃木質穿衣鏡前,她凝視著鏡中的影像,一個年輕的軀體卻有著蒼老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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