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算是什麼父母?連自己兒子的話都不信?」他怒聲道。
「你是說,蓓雅『設計』誤導了你想追求的女孩子?逼得你生氣壓倒了她,做出曖昧舉動?還很不巧地讓你藍伯父看見?」路守謙謹慎發問,不可思議的語氣像在說天方夜譚。
允濤為之氣結,明明是事實,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是一出可笑的鬧劇。自尊心深受打擊的允濤沒有力氣再和長輩瞎纏。
「隨便你們!」他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真要『嫁禍』於我,藍蓓雅也得有相當覺悟——我不會讓她日子好過的!」
路允濤忿忿不平,他知道,這世界上唯一能瞭解他現在處境的只剩下彩君了。
潘蒂娜精品店,藍彩君聽完允濤滿腹牢騷,神色凝重,「看來,她是賴定你了。」
允濤毛骨悚然,驚惶失措道:「彩君姊,你得幫我想辦法……這樣下去,我會被逼上梁山!」
彩君苦笑,她當了十幾年的「被害者」,怎麼會不知道蓓雅的手段?
這幾天,蓓雅老是開著那輛奧斯汀的白色敞篷車來向她示威,言談間又總是繞著路允濤打轉,表明她「勢在必得」的決心。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總是能挑起她的負面情緒:憎、妒、怨、恨。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瞎攪和倒容易辦,」彩君緩緩道:「可是連路叔叔和嬸嬸都牽連在內了,允濤,你要脫身得趁早。」
兩人交頭接耳,密語相商了近半個鐘頭。得到的結論是——明的不成,就來暗的。他們不相信,藍蓓雅這幾年來會是一個白璧無瑕的乖寶貝——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蓓雅的那輛白色奧斯汀,遠遠就能看得到,跟蹤起來一點也不費力。車如其人,小巧玲瓏又騷包。允濤想。
他覺得頗不可思議,也只有藍蓓雅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豪門千金才會花這種精神,拿大把鈔票換這種「小玩意」,據蓓雅所說,這輛奧斯汀和她「同年齡」,出廠月份又和她同一月,人車有緣﹔但是,在允濤心裡可不這樣想,拿可以買一輛新車的錢,去買這種即將報廢的小跑車簡直是一種浪費、罪過。
台灣又具海島型氣候,晴雨不測,下起雨時淋死她算了!允濤想。
他不敢花錢請徵信社調查,徵信社良莠不齊,如果將蓓雅的醜聞鬧開,連藍伯父也臉上無光,所以允濤只有辛苦自己了。
這是他跟蹤蓓雅的第四天,週末夜晚正是年輕人狂歡作樂的好時刻,允濤有預感,這次他一定不會撲空。
白色MG敞篷車停在林森北路一家頗富盛名的豪華三溫暖門前,蓓雅給了代客泊車的小弟幾張百元鈔當小費,昂首往內走,商業大樓的開放式大廳令外面的人一覽無遺。允濤大吃一驚,蓓雅來這種地方做什麼?最糟糕的想法浮上心頭,他定睛一看,蓓雅並沒有坐電梯,而是由法國式胡桃木樓梯往上走。斗大的藝術字招牌映入允濤眼中,向日葵鋼琴西餐廳——請往二樓。
允濤失笑,自己也太大驚小怪、杯弓蛇影了。
依樣畫葫蘆,允濤跟著她上二樓,雕花玻璃門自動打開,映入眼裡的是一座室內水造景,瀑布、假山,水池中有十來只色彩斑斕的錦鯉。
允濤極目四望,搜尋著蓓雅的身影,囑咐帶位子的服務生將他帶到隱僻的角落。
藍蓓雅在哪?他心裡暗忖。紅背心、藍色牛仔褲,在這間華麗不俗的西餐廳裡應該很好找才是……
一個身穿黑色晚禮服的女子吸引了允濤的視線,他是從腳踝處往上看起,身材曼妙、步履婀娜的女郎由暗處款款走向中間的鋼琴演奏處,欣賞著她的纖腰、豐胸,允濤看著她走到亮處,展露含笑的臉龐時,不禁驚呆了。
那是藍蓓雅!
路允濤心思洶湧,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是好,他決定按兵不動。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照映著藍蓓雅光彩動人的面龐,一位服務生替客人送上一束白玫瑰,只見她嫣然一笑,抽出了一枝白玫瑰放在鋼琴上的水晶杯中,點首致意,雍容地坐在鋼琴椅上。
路允濤翻了翻白眼,老天!藍鳳笙為寶貝女兒請來鋼琴名家授課,居然被這個丫頭拿來賣弄風騷!
稍微試了幾個音符,蓓雅彈了一首「What Becomes Of The Broken Hearted」,路允濤雖然滿心不悅,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蓓雅彈得的確很好,沙啞輕柔的嗓音營造出餐廳裡羅曼蒂克的氣息。七、八十坪的餐廳幾近客滿,卻沒有嘈雜喧嘩的人聲,客人的素質不差大概也得歸功於蓓雅的演唱吧!
才剛唱完,接受客人的掌聲,蓓雅又面帶笑容地彈出「愛如潮水」,允濤毫不訝異,她不用看譜,將F調改為G調,唱得輕盈淡然。
他召來服務生賄賂打聽。
滑頭的男服務生笑容可掬,收下了小費,提供的資料平常至極。
「蓓蓓小姐的演唱時間是兩場,每場四十分鐘,中間休息十分鐘。」他說。
允濤又掏出一張千元大鈔,帶笑問:「如果我要請蓓蓓小姐吃消夜呢?」
看在千元鈔的份上,男服務生猶豫了半晌,吐實道:「先生,我勸你最好不要!」
「為什麼?」允濤交出小費,懶洋洋地問道。
「因為,」男服務生豁了出去,壓低了聲音:「蓓蓓小姐是我們老闆的『這個』。」他伸出小指比了比。
允濤眼睛一亮,卻強作失望道:「真的?你沒騙我吧?」
「真的!雖然我是新來的,一些老鳥……幾個前輩就警告過我,沒事不要接近蓓蓓小姐,否則老闆會……」他做了個砍頭的手勢,繼續說:「我聽人說老闆開了好多間店,他很少來這裡﹔不過,只要蓓蓓小姐有來,他一定會到。」
允濤好奇地詢問老闆的蹤影,服務生乾脆送佛上西天,嘴角一努,用眼神指示,「喏!吧檯裡面,高高瘦瘦、留小鬍子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