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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馬皇后病薨!

  一身縞素的使者,披星載月,急報沐剛這個噩耗,夜深人靜的軍營中一陣騷動,風暴似水面投石的漣漪般擴散……。

  睡夢中陡然驚醒的沐剛,警戒地望著一身縞素的來使,不祥的預感浮現在心頭——是義父崩逝了嗎?還是……

  「請將軍節哀順變。」瘖啞著嗓音的使者說出了噩耗,「國母皇后殿下病薨……」 義母!不!不會的!

  急痛攻心的沐剛發出了令人心膽俱裂的嘯吼聲,嚇得使者掉落了手中的訃函。

  沐剛倏然伸手像老鷹抓小雞般一把拎起了跪在地下的使者,被人聲馬嘶吵醒的歐陽正好穿戴整齊過來探視消息,正好撞上了這一幕——

  哀勵過甚的沐剛根本不曉得自己做出了什麼舉動,迷失了本性的他,狂暴地將使者摜出營外,像頭負傷的野獸發出哀嚎,神情痛苦猙獰令人可怖,手掌揮過之處,放置書冊的長桌應聲裂開。

  「將軍!」驚惶的王弼、張恩想上前制止,卻敵不過沐剛如狂獸的爆發力,一下子被打得仆跌在地受傷不輕。

  「子毅……」一頭霧水的歐陽驚疑未定,不曉得沐剛怎麼突然發起狂病來了。

  營帳外不知究理的士兵們紛紛聚集,有喊抓賊的,有喊刺客行刺的亂成一團。

  歐陽沒有考慮的餘地,提吸真氣欺近沐剛身旁,心底是懷有懼怕的——她從未見過沐剛動怒過,至少從沒對她動怒——現在的沐剛像是一個陌生人!

  「子毅!」她的呼喚似乎讓沐剛恢復了一點理智,放慢了狂暴破壞的舉動;

  一時大意的歐陽拉住了他的手臂,「你清醒、清醒!」

  茫然失神的沐剛猝然發難,想甩開歐陽的挾制。

  不好!急欲抽身的歐陽來不及避開他另一隻手臂的攻擊,閃過了很可能取了她小命的一記重拳,僅由腰側擦過而已,火辣辣的疼痛令她悶哼出聲,直覺轉身點了沐剛的穴道……

  所有的紛擾騷動在剎那間靜止,承受沐剛全身重量的歐陽差點支撐不住,最後還是聞聲而來的景春等人,上前攙扶住昏迷的沐剛。

  「怎麼會這樣?!」摀住腰側的歐陽勉強支持著詢問張恩。

  亂七八糟的營帳像颱風過境,王弼喝止了營帳外嘈雜聲浪,才由張恩說出原因。

  一身縞素的使者驚魂甫定爬起來,印證事實。

  「皇奶奶死了?!」稚氣未脫的景春嚎啕大哭,涕泗縱橫如淚人兒。

  「先生,您先看看將軍怎麼了,好嗎?」王弼含悲問道。

  「不妨事。」放下一顆心頭大石的歐陽道:「他只是一時急怒攻心,迷了本性。」

  她走到了沐剛身邊,被點了睡穴昏迷不醒的沐剛臉色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露。

  預先點了麻穴才解開睡穴後,歐陽輕聲喚他:「子毅……」

  睜開雙眼的沐剛目光灼灼望著她,有口難言。

  「認得我是誰嗎?」她問,心中有著不忍與同情。沐剛點頭。

  「好。那麼我現在解開你的穴道——你得冷靜下來,保證不傷害旁人和自己,可以嗎?」她柔聲詢問。

  他闔上雙眼微做點頭,淚,滴落在鬢旁。

  被解開穴道的沐剛猛然起身,「哇!」地一聲由口中嘔出鮮血,沾染了歐陽素白的衣袖。

  嚎陶大哭的景春嚇呆了,「父親……大人。」

  「沒事……」拭去嘴角血跡的沐剛宣佈:全營服喪,國母病薨了……

  ※ ※ ※

  「吃藥。」歐陽簡短命令道。

  鬧了一夜,天都亮了。為了避免他再逞強行事,給他一碗鎮神助眠的藥有益無害。

  面無表情的沐剛默默喝下了苦澀難以下嚥的藥汁,須臾便在歐陽的監視下跌入黑甜鄉中,暫忘喪母之痛。

  「先生,將軍的痛到底有沒有妨礙?!」王弼惶恐詢問。

  現在全營上下都把她當成救星,主將發起狂病來也只有歐陽能鎮壓得住了。

  為沐剛診脈過的歐陽隱藏了一些內情,輕描淡寫道:「沒有事的,只是突然聽到了母喪消息的震撼,一時間難以支撐得住,吃幾帖藥劑發散就好了。」

  她是聽過沐剛敘述義母馬皇后的慈愛仁德,也曉得沐剛對義母的孺慕之情,親如生母;只是料想不到沐剛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可是將軍他吐血……」張恩說。

  「這是『急慟攻心,血不歸經』,沒什麼要緊!」歐陽為眾人釋疑。軍心安定下來的眾人這才緩緩散去。

  獨處沉思的歐陽不禁為沐剛感到悲傷——雖然遽聞噩耗是沐剛吐血的啟端,然而追究遠因的話,分明是多年的征戰戎馬生涯早就讓他受了內創,舊傷復發才吐血的!

  彪炳功勳、高爵厚祿的風光背後,其實是常人所無法忍耐的苦痛考驗!身為太祖皇帝的養子,沐剛恐怕得付出比旁人加倍的努力才能落得平直無過——做得好,是理所當然,做不好,是千夫所指!拿這次南征便可見一端,他的任命還屈於藍玉之下哩——中國官階,左相貴於右相,左副將軍頭銜也比右副將軍來得尊貴——真正衝鋒陷陣的是沐剛,藍玉不過坐享其成罷了。如果不是他的身份特殊,或許不致於如此兢兢業業、夙夜不懈吧?!

  少年吐血,壽年不永。這句話陡然躍入歐陽腦海,令她更覺悲慼。

  多年內創最難在短時間醫治痊癒的,必須費時耗力跟他堅持,命令他長期保養調理的……而這個任務除了她以外還有誰能辦得到的?!歐陽的心正天人交戰。

  半晌,她歎了一口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既然她發現了,又怎能袖手旁觀?!看來,回蜀歸隱一事又得延後了。

  吃了她的藥理應一覺睡上大半天的沐剛,在未近晌午之時便醒過來,換上了素服帶孝,備齊香燭遙祭義母馬皇后之靈。

  這點心意,歐陽不好阻止他,看著他又馬不停蹄巡視築堡事項,與傅元帥商討屯田計劃,她心底暗下決定——今晚的藥劑得加重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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