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利之下,人人爭奪「雲南行旅圖」其它的畫作,以求討好太子。
另一幅『翠湖秋色』以五十兩賣出時,明月也大感詫異;她知道自己的丹青繪法不俗,可是也沒好到「一炮而紅」的地步……。
天曉得又是哪一個冤大頭前輩子欠她的債,這輩子來還的?!明月聳肩丟過,打鐵趁熱吧!這些王金貴族的「藝術眼光」不會維持太久的!不趁炙手可熱之際加緊作畫,那就是不識時務的傻瓜!
連夜挑燈作畫,累得腰酸背痛的明月作夢也不會想到:那個前輩子欠她的『冤大頭』正在西平侯宅邸中成日對著她的畫長吁短歎、黯然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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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被拘來京裡的景春並不像父親那樣不得自由,有東宮太子撐腰,三不五時遣人來接他進宮玩耍,童心未泯的景春很快就和嫡皇太孫允攸——也就是後來的惠帝,混成一團,玩瘋了。
比他小六歲的允攸對景春的仰慕有如高山翰洋,以他為馬首是瞻,終日纏著景春津津有味地聽他吹擂『以前』征討吐番、渡流沙、越賀蘭山的功績,以及雲南的熱帶風情,百蠻文物,南詔古國。
這些經歷是嬌養在深宮大內的允攸所羨讚的。
愛屋及烏,況且景春還是老皇帝登基那年所生的第一個孫兒,龍心大悅的皇帝早疼入心坎裡;幾年不見生疏了點,也在頻繁親近下重新喚回了老皇帝的回憶。「咳!」老皇帝在沒有通報的情況下,悄然來看望孫兒,正好看見景春挑起了允攸扛在肩上玩騎馬打仗,急得眾內侍跳腳。「小祖宗!別玩了!小心磕到頭,咱們一班下人吃不完兜著走!」內侍只差沒跪下哀求。
允攸咯咯直笑,手舞足蹈。
老皇帝泛起了笑意——君為上,臣為犬馬;這是一個好兆頭哪!
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允攸別淘氣!小心碰傷了。」
太祖皇帝雖然對待臣下嚴酷殘忍,但是在孫兒心目中可是最寵溺他的慈祥爺爺,因此,被景春放下地的皇太孫眉開眼笑地奔入老皇帝懷裡,撒嬌叫道「萬歲爺爺!」
景春趕緊跪下行禮,兩個孩子左一句「萬歲爺爺」、右一句「萬歲爺爺」叫得太祖皇帝心花怒放。
由老皇帝對待景春的和靄態度,宮人內侍們紛紛揣測:西平侯沐剛已經轉危為安了。
果不其然,當皇太孫允攸被內侍請去午歇時,老皇帝摒退了左右,和沐景春私下密談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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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父親最近得了幾張好畫,幾時也讓朕鑒賞鑒賞?!」老皇帝開門見山問。
早已安排耳目在府邸裡的老皇帝豈有不知道那是『雲南行旅圖』的道理?!
粗中帶細的景春極清楚「萬歲爺爺」的脾氣,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實話實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名畫,不過是幾張雲南景罷了!我也看不出有什麼好處?!」
老皇帝對這個答案顯得很滿意,似笑非笑問:「想回雲南嗎?!——正是『直把他鄉當故鄉』了。」
「那倒未必!」察言觀色的景春坦率直言:「依我看是『見畫思其景,思景憶其人』。」
「怎麼了?!」老皇帝挑起了好奇心,「你父親在雲南有了得意人嗎?」
老人家對兒孫輩的情感之事總是興味濃厚,關切得緊。尤其是沐剛,從少年時期就一副冷靜肅穆的模樣,似乎未曾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眼見再一、兩年就可能升格當祖父了才鬧緋聞?!唔!有趣。
景春在心中暗念『阿彌陀佛』才決定爆出內幕——反正他覺得坦白招出來比被奸人中傷來得有益……。
於是他一五一十地招了,從兩年前奉父令去請『隱鴻先生』出蘆講起,到兩人細故決裂都說了。
老皇帝聽得有趣,咧嘴而笑:「你是說:這歐陽氏膽識過人,還串通了歌伎騙過了子毅?!呵!」
聽到沐剛以番酒灌醉了她,老皇帝又是笑又是搖頭,「原以為子毅是實心眼的孩子,沒想到也會這種伎倆……真不含糊。」
如此佳人,難怪男子為之心動。
老皇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既然是女人,怎麼有辦法騎馬射箭,還通武藝呢?!」
「因為……」景春吞吞吐吐不敢說歐陽明月有雙大腳——已故的馬皇后也是一雙大腳,因自幼貧苦未曾纏足;給郭子興當養女時也受盡虐待,像個小女僕似地做活。——曾有一年元宵,京城裡一群貧嘴缺德的人們在燈籠上畫一個騎驢的大腳醜婦懷抱西瓜,寫著「淮西婦人好大腳」嘲諷馬皇后,令龍顏大怒的朱元璋親自下令殺光那幾條街坊的人,不分老幼無人倖免。
為此吞吐不敢言的景春在老皇帝疊聲催促下才拐彎抹角道:「我猜:是因為這位姨小時候母親死得早,未及將她纏足……」
霍然明白的老皇帝點頭,過了好半晌才說:「大腳有什麼不好?旺夫興家全在婦人的勤儉操作哩!可笑的是:世人糊塗,以人力強揉造作,偏說小腳命好!兵荒馬亂時逃命還來不及呢!背著、挑著籮筐裡的幼女走不上數里便得丟棄;再不然一家大小都得陪著被虜、送死!有什麼『命好』來著?!下輩子罷!」
「萬歲爺爺說得是。」景春恭敬道。心底曉得父親的安全無虞了。
老皇帝又問起了爭執的原因,這下子景春就算打死也不敢透露「苦肉計」的真相;一口咬定是父親負心、有了新歡。
心底有數的老皇帝不再追究,只是微笑問道:「像歐陽氏這樣的女子若做你的繼母,你可心服?!」
「服是服啦!」景春眼珠咕嚕直轉:「可是這位姨管我好嚴呢!每日盡逼我讀書寫字。」
一聽此言,看皇帝更是高興:頻頻點頭道:「讀書好!讀書好!」
當『古寶齋』再次透過莫小三向明月購畫時,深覺詫異的明月借口亡夫手澤所剩不多,硬是將「銀蒼玉洱」這幅畫作的價錢提高到二百兩銀子,堅決不肯降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