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雲倒想得開﹐反過來安慰蓉仙道﹕「這不是妳的錯﹐個性不合的兩人原本就很難長相廝守﹐這次事件只是讓分手提早發生。」
有這個隱衷存在﹐蓉仙才會猶豫地不敢接受劍豐的追求。石青雲是她可以信賴商量的兄長﹐主意既定﹐蓉仙打電話邀他見面。
石青雲的油畫個展剛在高雄市立社教館完滿閉幕﹐接到蓉仙的邀約﹐他二話不說地出現在約會地點﹐「依伊」咖啡專賣店。
他的畫再一次被大眾肯定﹐使石青雲增添了幾分自信﹐心情愉悅的他考慮著是不是要對蓉仙提出進一步交往的請求。
認識六、七年的時間﹐所堆積的情愫是言語難以形容的。原先阻止青雲表白的原因﹐是他不想乘虛而入落人話柄﹐後來則是經濟因素——一個尋夢的窮畫家﹐在沒沒無聞時﹐實在沒有勇氣要求心儀的女子陪他吃苦。
石青雲下定決心﹐只要他為蓉仙所繪的畫像完成﹐就是他表白的時機。
只要再幾天﹐石青雲微笑。
坐在「依伊」的吧檯旁﹐性情相近的兩人有聊不完的話題﹐音樂會、木雕展﹐都是開心的事物﹐只是蓉仙有點心不在焉。
「學長……」蓉仙對他的稱謂數年不變。「我……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她期期艾艾地說。
「什麼事﹖」
蓉仙的思緒像走馬燈般旋轉﹐如果石青雲對她有比朋友更深一層的感情﹐那麼﹐她決定婉拒劍豐的追求﹐保留這一份細水長流的情誼。
「有一位父執輩的兒子在追求我。」蓉仙低聲說。
「他是怎麼樣的人﹖」石青雲小心翼翼地問。
「樂觀、幽默、很喜歡笑的人。」兩次迥然不同的印象重複在一起﹐蓉仙略一思考﹐又加以補充說﹕「果斷、有行動力。」
表白的勇氣在青雲體內萎縮﹐他溫和表示道﹕「聽起來是個很好的人。」
「嗯。」分不清失望還是鬆口氣﹐蓉仙悒然﹐「可是我不確定該不該和他交往。」
「蓉仙﹐妳不該被以前的陰影所困。」石青雲出自肺腑之言。
蓉仙眨了眨眼﹐如醍醐灌頂。
是這樣嗎﹖她被往日的陰影所困﹐一直捉住石青雲的援手不放﹖這項認知令她反省﹐「我知道了。」蓉仙聲音低微﹐卻有著嶄新的決心﹐「學長﹐我決定試著和他交往﹗」
劍豐所送的鬱金香每日都不間斷。
月仙撇了撇嘴﹐「老套﹗」她的目光閃爍﹐補充一句﹕「不過﹐我喜歡﹗」
蓉仙接受了劍豐的約會﹐和他出去好幾次﹐吃飯、看電影、聽音樂會﹐循序漸進﹐劍豐總能找到有趣新奇的玩意兒。
月仙也跟過幾次﹐大啖茶餚﹗——以茶入菜、煮湯的食物。有一次﹐則跟到金瓜石、九份一帶﹐劍豐拿著V8攝影機為蓉仙攝影﹐月仙鏡頭搶得比姊姊還凶﹐令他哭笑不得。
這天﹐劍豐不顧一切「甩」了月仙這個大燈泡。
她悒悒不樂地和死黨窩在保齡球館﹐口袋裡麥克麥克﹐因為劍豐給她一張早已付費過的會員金卡——這也是她能和靖平、小胖、頌唯打保齡球不必擔心沒錢的原因。
「我要談戀愛﹗」月仙發出驚人之語﹐別人還無所謂﹐只有靖平臉色驟變。
「和誰﹖」他問。
「和有錢的花花公子﹗」月仙宣佈。
這表示她還沒有特定對象。靖平鬆了一口氣。
「喔﹖」頌唯打出一個全倒﹐電腦螢幕上浮現一個大X﹐他閒閒問道﹕「誰是那位『受害者』﹖」
「去你的﹗」月仙悻悻然﹐「我要找一位知情識趣的成熟男子談戀愛﹐上山下海多彩多姿﹗」
「那我怎麼辦﹖」靖平委屈地脫口而出。
「各人須尋冬自門﹗」月仙潑他冷水。
頌唯、小胖直搖頭﹐聽月仙發表高論﹐「女孩子的戀愛對像最好是找像何劍豐這樣風流倜儻、出手闊綽的花花公子﹐至於結婚對像﹐就得找像石青雲這種溫和忠厚、心胸寬宏的顧家男人。」
當月仙有機會轉述上述言論給姊姊做參考﹐是在蓉仙赴完約會﹐抱著一束粉紅色玫瑰來的時候。
蓉仙雙頰微紅﹐花蕊遮住了一半表情。
「石學長和我雖然有保持聯絡﹐但一直是普通朋友﹐像兄妹一樣。」她輕聲說。
月仙懷疑﹐「兄妹﹖」
「石學長還鼓勵我和異性朋友交往。」蓉仙口氣有一絲悵然。
「豈有此理﹗」月仙為石青雲辯解﹐「他明明是愛著妳的﹗」
「妳又懂什麼叫做愛﹖」蓉仙駁斥她﹐「小女孩胡思亂想。」
月仙這時才注意到姊姊的異樣﹐雙目晶亮、口紅不見了。
「他吻了妳﹖」月仙睜大雙眼悄聲問。
蓉仙臉色倏然轉紅。
「原來如此。」月仙喃喃道。情場如戰場﹐石大哥這楞石頭注定要敗下陣來。
「姊﹐他的接吻技術好嗎﹖」月仙好奇問。
蓉仙的臉色更紅了﹐「不干妳的事﹗」
「哦﹖」她若有所思﹐「那就是很好囉﹖」
說不得意是說詞﹖劍豐躊躇滿志﹐知道這一吻鞏固了他在蓉仙感情生活上的地位。那個石呆子可以旁邊涼快去了。
一連數日﹐劍豐淨邀蓉仙往人多的地方去﹐不著痕跡地宣傳既成事實。他技巧地探詢石青雲這位「假想敵」的反應﹐得知他之前在高雄展覽的油畫正在台北市一家畫廊展示出售﹐劍豐有心示威﹐立即含笑表示興趣。
「有一位世伯待我很好﹐對油畫情有獨鍾﹐既然有這個機會﹐我想為自已和那位世伯買一、兩幅畫﹐陶冶心性。」劍豐對蓉仙說。
來到畫廊雖然見不著畫家﹐至少畫廊主人異樣的眼神就可以保證﹕石青雲一定會得到消息。
他親暱地在蓉仙耳畔低語﹐稱讚石青雲的藝術造詣﹐驀然入眼的是一幅人物水彩畫﹐畫中人正是蓉仙﹐劍豐陡然感到一陣醋意。
「這是石先生的新作。」書廊主人頗有深意。
「啊﹖我都忘了。」蓉仙訝然﹐「石學長幫我畫素描時﹐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