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我知道妳生氣﹐我也不敢爭辯﹔可是﹐妳要相信我是真心誠意來道歉的。」她心急的說。
「不希罕﹗貓哭耗子假慈悲﹐妳等著看寶貝兒子受制裁吧﹗」月仙怒目而視。
「月仙﹐」蓉仙無力制止﹐「別這樣……」
「劍豐他是該死﹐」何李玉鳳吞聲忍氣﹐「不過得為蓉仙想一想﹐鬧上了法庭是她希望的嗎﹖更別提范議員在社會的名聲會不會受到影響﹖我們抬不起頭來還在其次﹐辱沒了范議員清譽才是罪過。」
月仙快氣瘋了﹐何李玉鳳的話簡直像是威脅。她冷笑﹐「原來如此﹐妳不怕丟臉﹐我們還怕丟臉呢﹗妳是吃定了我姊姊不敢聲張是不是﹖」
何李玉鳳也快失去耐性了﹐她勉強說道﹕「話不是這樣說。范小姐﹐我一直很喜歡蓉仙﹐巴不得將她娶回去當媳婦﹐況且﹐蓉仙和劍豐一開始交往時也很順遂﹐突然發生這種變故﹐我也很痛心……」
「是呀﹗喜歡到不擇手段、設計圈套﹗」月仙咄咄逼人﹐「天底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范小姐的火氣好大﹐何苦呢﹖所有的不對我都認了﹐也得想個解快的方法啊﹗」何李玉鳳還是希望事情能有轉圜。
妹妹和何夫人拌嘴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戳入蓉仙的心﹐她又悲又羞﹐又氣自己如此無能﹐竟無法稍加置喙。她嘶啞著嗓音努力想阻止月仙大放謬詞﹐一急之下只覺得氣血逆行﹐眼前一陣漆黑直冒金星﹐竟暈了過去。
「姊姊﹗」
「蓉仙……」
外界的紛紛嚷嚷彷彿變得非常遙遠﹐蓉仙感激涕零地跌入黑暗之中。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過來……
第七章
「HighLand」PUB。
月仙灌下最後一口啤酒﹐「啪﹗」一聲捏扁了手中的空鋁罐。
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同伴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陰霾。
「月子﹐」死黨的靖平以暱稱喚她﹐小心翼翼地問﹕「妳怎麼啦﹖」
「少囉唆﹗本姑娘心情不好﹐別惹我﹗」月仙滿臉煞氣道。
碰了一鼻子灰的靖平訕然閉嘴﹐走到吧檯旁的健康步道﹐拿起飛鏢瞄準走道另一端的鏢靶。
第一支飛鏢偏離了紅心半吋﹐第二支、第三支射中了紅心。小胖走到他身旁﹐「不錯嘛﹗我們來比賽﹗」
靖平悶悶不樂地沒好氣道﹕「不要﹗」
頌唯在一旁幫腔﹐「靖平又受月子的氣了﹖」
一群國小同班同學﹐從年幼無猜的歲月一路走來﹐國中時同校不同班﹐到高中時各奔前程﹐小胖讀普通科﹐準備「混」張高中文憑繼承家裡的餐館﹔靖平讀的是汽修科﹐兼在修車廠當小工﹐希望成為獨當一面的修車師傅﹔頌唯就讀建國中學﹐準備擠大學窄門。
每個人的境遇不同﹐一群死黨中來來去去﹐也曾添減過幾位夥伴﹐小胖、頌唯都曾交過女朋友﹐只有靖平始終對月仙保持一份癡心。
月仙雖然清楚靖平對她的感情﹐卻始終對他興趣缺缺﹐她不只一次地潑靖平冷水﹐想令他打消念頭。
死黨是可以「兩肋插刀」的哥兒們﹐而不是戀愛結婚的對象﹐這在月仙心中是分得很清楚。
她踱到死黨們的身邊吼著﹕「幹嘛啊﹖躲我像躲瘟疫似的﹗」
頌唯是「四人幫」中頭腦最清晰、說話最不讓月仙的人﹐他慢條斯理地道﹕「問妳呀﹗一整晚像吃了炸藥似的﹗見人就轟﹐還怪人躲妳﹗」
「你不懂啦﹗我心裡不爽﹗」月仙暴躁的叫著。
頌唯和靖半互望一眼﹐靖平沉不住氣問﹕「到底什麼事﹐妳也告訴大夥兒嘛﹗」
月仙眼波一轉﹐口如閃電﹐咄咄地問﹕「靖平﹐頌唯﹐小胖﹐我們是不是好兄弟﹖好哥兒們﹖」
「當然﹗」靖平慨然道。
「嗯﹗」小胖點頭如搗蒜。
頌唯緩緩開口﹕「我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劍豐吃不下、睡不穩﹐連工作都無法專心。母親告訴他蓉仙似乎打算息事寧人的消息﹐並不能使他稍寬心懷﹐罪惡感逼得他幾近崩潰邊緣。
她病了﹐因我而起﹗劍豐愧疚的想。
何李玉鳳死逼活催硬教兒子正常上、下班﹐她最擔心的是何泰成一旦知道了兒子做出這種昧心事﹐盛怒之下會一槍打死他來向好友謝罪——當然這是指何泰成沒先被氣得中風的話。
他失魂落魄地往返公司、住處兩地﹐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斷了主線、演出走樣的傀儡木偶。
一天晚上劍豐駕駛著他的保時捷回家﹐愈接近住處心情愈是沉重低落﹐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了﹐他才從中壢工地回到台北。最近連一向最寵他的眉姊也不給他好臉色看﹐時常隨隨便便炒個面﹐甚至有時候是兩個菜就打發了他的晚餐﹐徑行下工。每當他回到住處時﹐往往面對的是一屋子的淒清寂寞和已經冷掉的飯菜﹐實在令人索然無味。
這是眉姊對他的苛責。劍豐無奈地想。
略一分神﹐一輛由巷道中疾駛而出的摩托車與劍豐的保時捷擦撞﹐千鈞一髮間他緊急煞車﹐摩托車騎士則斜傾車身與地面保持著四十五度角滑行﹐身手俐落地在保時捷前十公尺處煞住﹐輪胎在柏油路面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搞什麼﹗」劍豐咕噥道﹐想起自已十來歲時改裝摩托車飆車時的瘋狂﹐他已經有花錢消災的心理準備。
摩托車騎上戴著安全帽走到保時捷前示意劍豐下車﹐劍豐皺著眉頭掏出了皮夾﹐步出車外。
像是接到了訊號﹐巷子裡又出現了四個人﹐包圍住劍豐。
劍豐這時才開始有警覺。他被堵住的地方一邊是鐵路﹐另一邊則是改建中的大樓﹐偶爾呼嘯而過的車子也不願停下來多管閒事。
「哇﹗保時捷﹗」油腔滑調的拼音中有一絲敬畏。
「年輕人﹐我有事先走﹐這是我的名片還有五千元﹐你拿去修理你的摩托車﹐如果不夠的話再聯絡。」劍豐沉著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