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奇了﹗劍豐納悶著﹐這位千金小姐是金鑲玉嵌的不成﹖這麼嬌貴﹗連一向最袒護他的母親也不敢反駁﹐只是一廂情願地說﹕「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兒﹐水蔥兒似的﹐誰不想討來做媳婦﹖前一陣子我也探過范大哥的口氣﹐只要年輕人兩情相悅﹐他不會攔著女兒的姻緣。」
何泰成大驚道﹕「妳真的提了﹖真是胡來﹐太冒失了﹗也不想想我們劍豐怎麼配得上人家﹗」
何李玉鳳不滿道﹕「你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她指著兒子﹐「你看看兒子哪一點不如人﹖眉是眉、嘴是嘴……」
劍豐忍俊不住開口打岔﹕「媽﹗難不成有人鼻子是嘴﹐眼睛是耳朵不成﹖」
「你住嘴﹗」何李玉鳳沒好氣的說﹐「我是在跟你爸爸講話﹗哪有你說話的餘地﹖」
何李玉鳳的安排是﹕不說相親﹐帶著劍豐去拜訪一下范仲禹﹐讓年輕人有機會見個面、聊聊天﹐有緣分的話﹐自然循序發展成一段戀情﹔沒緣分的話﹐就是父母主婚也辦不成。
「妳是說製造機會﹖」何泰成若有所思﹐「不讓范大哥知道﹖這好像有點狡猾……」
「咦﹖你不是怕被一口回絕﹐有失面子嗎﹖」何李玉鳳一語道破丈夫的心病。
「哎﹗隨妳﹗我不管了﹗」何泰成莫可奈何。
原本打算拒絕的劍豐被激起了好奇心﹐他打算去見見這位高不可攀的議員千金。
何李玉鳳興匆匆地安排拜訪事宜﹐關心兒子的穿著打扮﹐一再叮嚀他不准流里流氣﹐要他穿西裝打領帶。
「媽﹗」何劍豐半抗議﹕「妳以為這是公務員特考不成﹖只是拜訪父執輩朋友而已﹐不必那麼正式吧﹐太可笑了﹗」
「也對﹗」何李玉鳳考慮一下說道﹕「順其自然就好。見到人家小姐﹐你不會怯場吧﹗」
他為之失笑﹐「幹嘛﹖龍王爺招親不成﹖」
何劍豐打定主意﹐他絕對不讓議員千金對他產生好感﹐否則以母親的熱中程度﹐他准娶定了這位小姐﹐屆時可就麻煩了﹗何李玉鳳源源不斷提供他對方的嗜好、個性等資料﹐
何劍豐默記著。
范蓉仙﹐今年二十六歲﹐父親是現任縣議員范仲禹﹐母親早逝。范家是板橋地方望族﹐人脈頗廣﹐只是近幾年來﹐范仲禹熱中仕途﹐財力逐漸衰敗﹐和何泰成才有財務往來。附帶一提的是﹐何泰成的父親原本是范家的佃戶﹐拜三七五減租土地政策之賜﹐才拼手胝足振興起家業﹔昔為主僕﹐今為朋友﹐念舊的何泰成才有高攀不上的感慨。
這位范小姐是F大中文系畢業﹐一直擔任父親的秘書﹐沒有外出工作的經驗。
何劍豐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想﹐溫室裡的花朵﹗嗜好是﹕美術、音樂、閱讀。
老天﹗她八成連羽毛球和網球都分不清楚。他戲謔想道。
個性溫柔可親、隨和單純。
哈﹗千金小姐只要肯說「請」、「謝謝」、「對不起」就很難得了﹗至於母親所形容的美麗大方恐怕也得打折扣﹐長輩的審美觀往往和年輕人差個十萬八千里。他刻薄地想道。
不管怎樣﹐一定要讓對方排斥我。而投其所「惡」﹐言不由衷﹐這點小把戲還難不倒他﹗
第二章
一進入范議員家的玄關處﹐劍豐的目光便被一塊「恩同再造」的牌匾給吸引住。是沽名釣譽﹐還是真有其事﹖這位議員是施了多大的恩惠﹐換來了這句「恩同再造」﹖他猜疑道。
大約二十五坪的客廳與書房相連﹐當中僅隔著一道落地玻璃門。一組白籐桌椅和放置電視的矮櫃是視覺重心﹐年輪清晰的奇木桌案饒富古趣﹐一盆矮松盆栽翡蓊盤節﹐牆上掛著一幅年代久遠的潑墨山水畫﹐櫃子裡擺滿了書以及筆墨等文房四寶﹐傢俱不多所以顯得寬敞明亮﹐倒也雅致不俗。
范仲禹熱誠地招呼何氏夫婦﹐聽到范議員和自己父親以兄弟相稱時﹐他覺得很新奇何泰成在商場打滾多年﹐什麼達官顯貴沒見過﹐就只有在范仲禹面前如此熱絡真誠。
長輩們泡起老人茶﹐天南地北閒談﹐劍豐只有正襟危坐﹐冷眼觀察這位范「伯父」。
當何泰成邀范議員投資房地產時﹐劍豐大感詫異﹐因為父親所提的是他一手包辦的「翡翠雙星」大廈﹐不管是土地、建材、工人等事項早就齊全﹐連資金都很充裕﹔可是一樁穩賺包贏的企劃﹐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出邀外人投資的理由。
何泰成條條分析給范議員聽﹐「仲禹兄﹐這是穩賺不賠的事﹐我才會邀你入股。」
范仲禹專注的點頭﹐何泰成驕傲地誇耀道﹕「不瞞你說﹐這全是小犬負責的﹐近幾年來﹐他的事業可做得比我還積極哩﹗」
范仲禹微笑稱讚﹕「這正是『雛鳳清於老鳳聲』。泰成﹐你說的話我沒有不信的﹐只不過我的財務狀況你也是清楚﹐一、兩百萬的數目還勉強拿得出來﹐但是年底又要選舉了﹐我挖了東牆來補西牆還不是徒勞無功﹖你的好意我只有心領了。」
堂堂一個縣議員才值一、兩百萬的身價﹖劍豐頗為懷疑。別說是議員了﹐現在一個小小鄉鎮代表攬個公共工程、關說紅包什麼的﹐一屆任期下來﹐「賺」的也不只這個數目。這位縣議員也真是睜眼說瞎話﹗何泰成的答覆卻讓劍豐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年底的選舉花費﹐一、兩百萬包在我身上﹗」何泰成拍胸脯保證道﹕「小弟這點忙還幫得上﹐等到公司分紅後﹐仲禹兄再還我就行了。」
連一向精明的母親也連聲附和﹕「你再推辭就是把我們夫婦倆當外人看﹗」
何劍豐傻了眼﹐這分明是把下金蛋的母雞「借」給外人養﹐自己只拿回 一點飼料費而已﹐怎麼算都是虧。
范仲禹感激地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略一盤算﹐這幾杯老人茶的代價至少在五百至一千萬元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