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惱羞成怒的安妮發出怒吼,「沈君亞!你敢拋棄我,我就帶著『你的』孩子跳下去!一屍二命,讓你的良心一輩子受譴責!」
她的怒吼令經紀人夏洛珊心驚肉跳。
「啊!安妮,你太不瞭解我了。」沈君亞經歎息,無意與她爭辯子虛烏有的胎兒應該歸誰。
「你跳吧!讓那張天使臉孔摔成一灘爛肉,眾人稱頌的玲瓏玉體肢離骨碎,腦漿像豆花般擲地迸裂、血水四溢……你得連累清潔隊員用掃帚清理你的遺體--想想那景況多令人作嘔?!」
沈君亞冷硬的口氣轉為嘲弄:「真的跳下去了,留下那些華服貂皮、金屋大廈給誰享用呢?更別提你新得的珠寶、跑車了,給你『親愛的』繼弟妹?將泳裝女王的寶座拱手讓給江盈蝶?芳華正盛時自殺倒是一則佳話,如夢露、林黛……只不過像跳樓這麼慘烈醜陋的死法,我懷疑還有人會想念你--」
凌安妮臉色灰白,美麗的臉孔扭曲,滿腔盛氣像被當頭淋下一盆冷水。她嘶聲咒罵:「沈君亞!你是個婊子養的雜種!」
「而你——」沈君亞的嗓音如絲緞般柔滑悅耳:「則是婊子中的頂尖翹楚,當之無愧。」
凌安妮放聲尖叫。引起空地上延頸而望的人群一陣騷動:「跳了!跳了!」她將手中的行動電話狠狠擲出,黑色的話機呈優美的拋物線狀飛出陽台之外,凌安妮瘋狂激動地躍下,往屋內奔跑。
「我要殺了他!那該死的混帳!殺千刀的!」她衝向玄關處不過數步。馬上被蜂湧而上的醫護人員壓住手腳,注射鎮定劑。
凌安妮兀自掙扎、亂蹭亂跳,口內不住亂嚷:「放開我!」
夏洛珊急急安撫她,「安妮,別激動!你聽我說:為了那種缺心少肺的男人不值得……」她放柔了聲音,像哄小孩子般喃喃道:「乖!你閉上眼睛睡個覺,醒來以後一切就沒事了……」
雖然不知道沈君亞說了什麼歹話,不過也總算「勸」下了安妮……
真的沒事了嗎?
望著門外蜂湧而至的記者,夏洛珊不禁苦笑,這是她自欺欺人的說法。
《名模特兒凌安妮咒罵為情自殺,跳樓未遂……》
老天!她已經可以預見:最喜歡捕風捉影的內幕雜誌會用多大的篇幅來報導這種醜聞,並且加油添醋一翻……
凌安妮的模特兒生涯完了!
夏洛珊歎了一口氣,又是心酸又是氣惱,摘下了金邊眼鏡,揉了揉酸痛乾澀的雙眼,看看時間還不到一個小時,她卻覺得像熬過了半個世紀般的久遠。
為了這兩個任性的男女,她這經紀人的信譽也要跟著完蛋!
世事是何其不公!夏洛珊在心中不平吶喊。拖著疲憊的步伐,她努力投身於門外的另一場戰役,板起撲克臉孔以「無可奉告」來應付記者們的窮追猛打。
***
一切歸於沉寂。
沈君亞輕輕放下電話子機,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將毛巾、浴袍歸回原位,他換上一套舒適的棉質休閒衫,無聲無息地在熟悉的黑暗中悠遊行走。
「婊子養的雜種……!」
沈君亞俊秀的臉龐泛起一抹冰冷的微笑。他想在某方面,凌安妮至少說對了一半!
哪一個女人沒有婊子的潛在特質?!只不過有些女人比較幸運(抑或不幸?),打著婚姻的旗幟,只接了一個嫖客,還以貞淑賢良自居,而沾沾自喜。而這些原罪實在不能怪在女性的頭上,他晦澀地想:始作俑者正是我們這些抵擋不了誘惑的軟弱男性--鼓勵她們以性來換取所需……
凌安妮上演的這場鬧劇無端驚擾了沈君亞平靜的夜晚,看來要尋回幾個小時的酣睡是個不易獲得的奢想了。
打開書房抽屜,沈君亞拿起已琢磨成型的玉石玩器,撫摩著其上的雲狀花紋,感受它的溫潤質感。他以砂紙做最後的磨光處理,溫柔細膩的手勢讓玉石在他手中逐漸散發出光澤,暈黃微紅。晶瑩剔透的丰采,遠超過他當初所預想的成果--雕琢玉石的樂趣正在於結果的難以估計,你得到最後才能窺見堂奧。
沈君亞心神專注於最後的一個步驟,渾然不覺灰暗的天際泛起青白。
醜聞像野火蔓延,迅速傳入沈氏財團總裁--沈長峰的耳目之中。
當日上午十點二十分,距離凌安妮的「自殺事件」不過七個小時。饒是如此,沈長峰依然發威動怒,質疑提出報告的人,「為什麼沒有立刻告訴我?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
跟隨沈長峰多年,身兼公關暨保全部門經理的王雷鈞不置辯白,承認了自己的疏失--他以為凌安妮與沈君亞的戀情已經結束了,而鬆懈了對少東的監視注意,怎樣也料不到凌安妮耍這記苦肉計。
簡短而嚴厲的幾句斥責後,沈長峰放緩了聲調:「去阻止報章雜誌發佈這則緋聞,別再出紕漏了!」
主從兩人心裡都有數:錯不在王雷鈞身上,他是為了庇護經驗不足的下屬,一肩擔起了所有責任。
辦事效率高強的王雷鈞領命而去,執行任務。
沈長峰跺步到紫檀骨董書桌前,餘怒未熄:「這個逆子,他存心氣死我!」
秘書汪麗文溫和勸解:「男女之間的感情糾紛……原本就難以論斷誰是誰非……碰上以死相脅的對手,只能說是君亞先生的運氣不佳。」
汪麗文年近五旬,為沈氏集團效忠了三十年的時間,在非正式場合中自然有直呼少東名諱的資格。
「麗文。」沈長峰搖頭說道:「那小子是故意的!他根本不在乎上報紙、鬧醜聞、丟沈家的臉--我甚至可以肯定:他以忤逆我為樂趣--你幾乎是從他奶娃兒時看到他長大,還不瞭解他的能耐嗎?只要他願意,可以將一隻雌虎哄得像小貓般服貼!罷呀!我不該指望他的!」